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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不是因為雨舒奪了自己一隻眼睛逃回漢城去了,而是因為看到他們一起騎過的自行車靠在牆上,似乎在哭泣,如同一隻失去了主人的狗一樣,那曾經閃耀著光芒的伴二人散步的王子露出嶙峋瘦骨正在哭泣。

  自行車!不帶走嗎?嗯,留著永泰你騎吧,想我的時候騎吧!別一個人騎得太遠回不來了就行。

  永泰瘋了似的騎著自行車沿著跟雨舒一起騎過的蟾江邊飛奔起來,繞過山梁,到了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停好車,一個人像幽靈一樣飄進蘆葦叢裡,刹那間,短促的哭聲從他的喉嚨裡爆發出來。

  他連忙用手掌堵住了嘴。

  難道用手掌能擋得住從他胸中奔湧而出的激流嗎?他獨自一個人沿著彎彎曲曲的田埂路走著走著,突然仰天大哭起來,路也走得搖搖晃晃的。他停下腳步,把頭埋在胸前嗚咽著,接著號啕大哭起來。因為思念雨舒,因為害怕,因為雨舒現在不在這裡。

  他站在空曠原野的中央,轉過身來。

  蟾江邊上已經沒有了雨舒的身影,她不住在這裡了,她回漢城了。

  「你連手指也別想動一下!」

  想起第一次在雨舒屋裡睡覺時雨舒警告的聲音和嚴肅的表情,想起總是像狼一樣撲過來的雨舒但最終獻上的是甜蜜的深吻。自己工作辛苦或不如意時來到這裡,總是把自己的頭抱在懷裡的雨舒,把自己藏起來脫離這個世界的雨舒。下雨的日子裡撐著雨傘等自己到來,聽著蟾江水流的聲音如同聽到自己內心情感激流、默默站在那裡的雨舒。悲傷的時候、痛苦的時候,不停地踢打著沙袋的雨舒。在跑步機上跑得全身被汗濕透了時發出急促喘息聲的雨舒。雖然行動不分青紅皂白,但無意間顯露出心靈深處純粹溫柔的雨舒。用像花瓣一樣柔軟的舌為他添去因悲傷和恐懼而憔悴的臉上的淚珠的雨舒。自己說沒有食欲的時候威脅自己不吃就要挨打,什麼都看不見卻為自己做好煎雞蛋的雨舒……

  雨舒……雨舒現在已經不在蟾江邊了,這一事實令瘋狂的悲傷和狂暴的恐懼佔領了永泰的身體,令他全身發抖。

  於是,他像孩子一樣,又一次像孩子一樣不停地沿著望不見盡頭的田埂走了下去,想著那遠處青蔥的松樹林,一邊走一邊號啕大哭著。他的哭泣,一旦爆發出來,就像風暴一樣迅猛,像雷雨一樣激烈。想起曾經跟雨舒一起在世宗天文臺大哭過一次,但現在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一邊走著一邊捶胸頓足地哭著。

  因為思念雨舒,因為太想見到雨舒了。

  雨舒坐在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搬家公司的車上,臉轉向車窗,太陽鏡後面的眼睛無聲地流著淚。

  人啊……人啊……人啊……

  瘋狂地想見獨自留在江邊的他。

  到達漢城明倫洞的公寓之後,雨舒的臉上也像淋了一場暴雨一樣濕透了。

  咣!

  B·D工作室的門被一隻怒氣衝天的手從外面甩上了,這時已經是下午七點之後了,雨舒剛把陰沉著臉甚至開始發脾氣了的斯薇放走了。

  她拿起了辦公室的電話。

  「在做什麼呢?」

  「捉了些鱖魚,正在煮湯呢。」

  夏天,蟾江上游小溪清涼的水裡有著很多土生土長的鱖魚,男人們經常戴著水鏡,雙手拿著魚網下水捕魚。只要把頭埋在水裡,看到悠然自得地遊著的鱖魚後飛快地用魚網罩住它就行了。兩個男人在水裡追逐鱖魚,不用一個小時就能裝滿一小桶。

  「跟誰一起?」

  「跟無所事事整天看星星的人一起!」

  永泰說的是天文臺的人。

  「啊,肯定很好吃啊!有燒酒嗎?」

  「一個人只能喝一杯,今天晚上預約的團體和個人很多。怎麼樣,你的工作?」

  「工作很多呀,不過,要是少了,恐怕更難過。對了,永泰,下周你來不來?」

  「你這個人真是的,誰渴了誰挖井才對啊。」

  「呵!瞧你說的,你覺得這麼說成立嗎?我難道看起來像渴得不得了的小鹿那樣的女人嗎?嗯?」

  「是啊!」

  雨舒緊緊咬了一下嘴唇,嘴角露出微笑,換了一種聲音,溫柔得賽過天上月色。

  「……郎君!」

  「嗯?什麼?」

  「郎君好狠心啊!上月來過漢陽一次,此後便如千里飛鴻般蹤跡全無,怎能如此薄情!嗚嗚!」

  「啊,已過了這麼久了嗎?真伊!時光荏苒,快如流水啊!」

  「小女黃真伊,懷抱珈耶琴追隨秀美月色一步跨到郎君身邊如何?」

  「哦呵!不可,萬萬不可!我不願聽那漢陽文人騷客的曲子,加之今日當真公務繁忙。」

  「如許忙碌,都是因為這漫漫長夜的星空嗎?小女思念郎君,黃真伊無比思念郎君您啊!嗚嗚嗚嗚!」

  「哦,真伊如此思慕,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真伊,權且取針一枚,刺股忍受,日後我當察看證據。」

  「嗚嗚!狠心的郎君!今夜果真不行,下周同小女共赴海邊如何?至今不曾同往觀海,願與郎君碧波泛舟,盡日深陷郎君懷中,如遊魚般在郎君廣闊的胸懷裡遊玩。」

  「哦!其情也感人!長歎一聲,下周恐也難以脫身,歌也好,舞也好,真伊只能自行消受了。」

  「哎呀!哼!」

  雨舒的聲音又突然變了。
  「黃真伊……莫怪我無情,風流郎君本來便如天上的浮雲,哈哈哈……」

  「呀!打住!就此打住!」

  「哈哈哈!」

  「哈!越想我越生氣,你聽到我戴皮手套的聲音了嗎?」

  「知道,還知道你雙手握著皮鞭呢。」

  「呵!簡直把我當成虐待狂了!」

  「你不知道我是受虐狂類型的人嗎?」

  「嗯……好吧,看來你已經上癮了。好,那就等著吧,我很快就帶著工具和武器去你那兒,這個週末!」

  「呵!什麼?」

  雨舒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陰森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冷冷說道:

  「鱖魚一定要多吃點兒!為了能挺得住,還是多吃點兒好!這次非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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