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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腳底的傷讓她走路有些微跛,好在需要走路的也並不太多。原本想要自己搭車回家,但司機一見她出門就跟了上來:「小姐,我送你。」

  她苦澀地笑,看上去他們對她倒是禮貌,卻只是把她當做囚犯一樣。她知道這也是楚成浩的吩咐,不想為難了他,只說:「你送我回家一趟。」

  只是離家越近,她的心情越是複雜,她做下這種忤逆不道的事,若是被人揭發,定然會讓父母親蒙羞大怒,他們怎麼處罰她,她願意承受,只是擔心他們不肯認她,或者氣壞了身體。她萬般地不願意看到。

  快到別墅外的時候,見到有個女人在附近徘徊,穿黑色喬其紗的裙子,一頂寬沿邊的小禮帽遮住一部分面孔。倪小築下車後吩咐司機先回去。司機有些遲疑:「小姐,我還是等你。」

  「我今天不回『那邊』住。」她有些惱怒。「那……少爺……」司機怏怏地說。「他的應酬很多,不會記得我。」她瞪他一眼,不再與他多

  說。只是心裡涼涼,對楚成浩暗恨叢生。走近的時候,女人猶豫地朝她走過來。「你是小築?」她怯怯問。倪小築才看清楚對方的臉,標準瓜子臉,燙著小發卷,化著精

  致的眼妝,豐厚小巧的唇塗得又濃又滿,很風韻的女人。「你是?」倪小築並不記得認識她,但她叫出她的名字,顯然是認得。

  「我聽宏志提過你……我是韓沁雪,你爸的……朋友。」她提到父親的名字,卻只有「宏志」兩個字稱呼。倪小築心裡一沉,心裡略微猜到大概。

  「我只是擔心……看守所不讓探視,我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

  只是看報紙寫得駭人……小築,我沒有冒犯你母親的意思,只是想來打聽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倪小築。

  倪小築的心就踉蹌地摔了一下,知道父親竟然出賣淩豐她已經難以接受,現在卻發現父親還在外面另有女人,他平時對她諄諄教誨,慈愛有加,善良正直讓她引以為傲,卻不知道光環的背後是這樣不堪的一面,她對父親,竟然一點也不瞭解。失望,無數的失望讓她覺得對整個世界都沒有辦法信任。

  而她,還有什麼立場來指責這個不道德的女人?她自己本身也已經不道德,甚至更加齷齪。看她對父親也付出感情,而她純粹就是為了交易而出賣自己。

  倪小築輕輕地對她說:「你不要來打擾我的母親,她現在已經因為父親的事遭到重創。你還有點良知就把你們的秘密死守住!」

  韓沁雪愣了一下,原本以為倪小築會大為光火,打她罵她羞辱她一番,卻不料只是這清淡的語氣,倒是有些適應不了。

  「父親……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已經想到後果,不管怎樣,他都應該承擔。」倪小築說完這句,不再看她,直接離開。

  一直以來她所抱的僥倖心理完全破滅,她總是覺得在父親的案子上淩豐集團有意推卸責任,雖然淩豐集團也是被告,但集團法人代表楚青海已死,他不會受到刑事制裁,而淩豐集團把責任完全嫁禍給倪宏志,他們只用承擔民事賠償,重要的是,也會挽回淩豐集團最後一點聲譽。現在看來,也許楚成浩說的是對的,父親真的和建材商勾結,用不實的報告從集團套現。

  接受這樣的事實對她來說,很艱難。

  2

  推開門,是劉嫂來開門。家裡冷冷清清,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沉重。「其他人呢?」倪小築解下披肩遞給劉嫂,問。「太太把他們辭退,當然有給豐厚傭金,太太是怕落人口舌,

  只留下我。」劉嫂眼眶已紅,聲音微微顫抖。倪小築轉身抱住劉嫂:「沒關係,以後我再把他們請回來,他們亦是我的家人。」管家、園丁、司機……他們在倪家工作至少十年,對倪小築來

  說也有深厚感情,現在蘇黎把他們辭退也是萬般無奈。「太太呢?」「在花園,和趙太太聊天。」劉嫂感慨說,「趙太太每天過來

  陪太太,趙醫生也常來給太太看病……他們夫妻真是好人。」

  倪小築往花園走去,人情冷暖只有在落難時才能真正體會,以前人緣眾多不過是因為想要巴結,現在來的卻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她在走廊看到母親和趙太太坐在花園籐椅上,她精神狀態稍好一些,穿著灰色的對襟旗袍略施了粉黛,旁邊一方原木的茶几上擺著薄瓷茶壺和幾方蘇式糕點。

  倪小築走到花園與趙太太打過招呼,為她們斟滿茶杯,然後靜靜坐在母親的身邊。

  「金律師打過電話,你父親的案子下個星期一審開庭。」蘇黎低聲說。倪小築心裡怔怔地,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眼睛發酸。

  「不要太多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趙太太輕聲安慰道。

  蘇黎歎口氣:「也不知道會判上多久……小築,大約我們是得搬出去了……」只是說著已經哽咽,捂住臉嚶嚶地哭了起來。倪小築抱住母親,像哄孩子一樣輕拍她的背。母親一生依靠父親,現在失去支柱,生活完全崩坍。

  趙太太也眼眶濕潤,陪著哭了起來。倪小築也知倪宏志一定逃不過法律的制裁,只是不知道法院會判多少年。想到父親榮耀半生卻在事業巔峰犯下大錯,毀掉了自己的人生也連累母親要開始顛簸地生活,她又怎麼面對父親呢?

  這棟別墅,她在7歲那年搬來。從童年住到現在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常常和父親坐在花園裡堆砌積木,陽光如碎汞一樣,她抬起頭來時會沖著父親咯咯地笑,他們搭好房子,他會把她舉過頭頂,讓她有飛一般的感覺,或者用滿是胡楂的嘴唇親她的臉,她總是一邊笑一邊喊,爸爸,爸爸……但現在這些美好都已經像是前世的記憶,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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