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田的男人(40)_金襄

四十

　　「媽媽，你也知道燕姬她們公司有多麼好吧？她說最近公司裡有了個空位，然後她就趕緊把我介紹給了她們社長，現在正等我回去面試呢！」

　　「有這樣的事？天哪！這怎麼辦啊？」

　　突然出現了一個這麼好的工作機會，媽媽很有可能也會動搖。

　　「媽媽，明天，不，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就坐火車回首爾吧？」

　　「什麼？那葡萄田呢？你爺爺不是說，想得到葡萄田就必須先種兩年嗎？難道他改變主意？」

　　「媽媽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難道為了種地就把那麼好的機會放棄嗎？如果我能夠進那家公司，以後即便是生了孩子，只要有人幫忙照顧就依然可以繼續上班。難道你真的想讓我一輩子窩在這個農村裡沒日沒夜地幹農活嗎？」

　　「不是那個意思……不過話說回來，難道你想放棄繼承葡萄田？」

　　「哎呀！媽媽！」

　　「好好好！你等一下，我先給你爸打個電話商量商量，一會兒再告訴你，行吧？」

　　「我沒有時間可以等了！」

　　「五分鐘，就五分鐘！很快的！」

　　五分鐘對此時的智賢來說顯得太漫長了，每一秒都很珍貴，也許一秒之差就會有不同的結果。她的心和表上的秒針一起「答答答」地響著。結果五分鐘過去了，手機並沒有任何動靜；半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消息；直到過去一小時二十分鐘，媽媽的電話還是沒有打來。她急得已經再也無法等下去了，最終氣急敗壞地給媽媽打通了電話。

　　「你就在那兒堅持下去吧！農村也沒什麼不好。」

　　「媽媽你怎麼……」

　　「堅持到底肯定會勝利的。剛才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如果拿放棄就職作代價來換取葡萄田絕對有賺不賠，要是放棄葡萄田嘛……那實在太可惜了！」

　　十幾天前，用連死都有的強迫手段硬逼著智賢來農村時，媽媽的語氣還非常強硬而堅決，現在，她仿佛是真的感覺到很對不住女兒似的，溫和地接著說了下去：

　　「媽媽也知道你每天都在受苦，也很心疼你。不過你反過來想一想，得到葡萄田後賣了的話，你將會擁有多少錢？比你辛辛苦苦去上班要好多少倍啊？」

　　「媽媽，我不想當一輩子農民，我的夢想也不是當農民！」

　　說到這兒，智賢心裡所有的委屈與心酸全都湧了出來，忍不住哭了。

　　「喂，智賢……」

　　「我什麼都不想管了，我就要去！」

　　智賢哭著大喊一聲，隨即掛斷了電話。

　　「什麼嘛！完全不為我想。」

　　智賢越想越傷心，猛地抬起頭神經質地擦掉眼淚。

　　「啊！不管，不管，不管了！我就要去！」

　　她知道這次的決定將是自己人生的一個轉捩點，關係到一生的幸福，然而，爸爸媽媽卻說放棄就職的機會，堅持種地守候葡萄田。這是生她養她愛她的父母嗎？等著享受的是一家人，可受委屈的只有智賢一個。天天去葡萄田幹活兒的她，早已經知道了這塊田地的大小，以一坪一萬塊的價錢計算，如果一切如願，葡萄田到手了，將它們全部賣掉的話那絕對是一個巨額遺產。與之相比，月薪一百萬的工作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為了這個豐厚的遺產而在農村受苦受累過著度日如年的生活，只有智賢自己，不是對遺產眼紅、著迷的爸爸或媽媽，而是智賢！來之前媽媽還淩雲壯志似的說，如果感覺種地實在太辛苦那自己會放下一切跑過來幫忙。可是當智賢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哭訴每天的遭遇時，媽媽卻說那是在講廢話，根本不加理睬，至於當初說的要過來幫忙那就更沒有了，媽媽如此爸爸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連電話都沒有通過。他們一次也沒有心疼地對智賢說過「累了就歇歇」、「多吃點兒別累瘦了」、「注意營養」等溫暖人心的話。

　　自己的女兒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地窩在農村裡，穿著既難看又肥大的褲子，而且連一分工資也沒有；每天只能往臉上胡亂地塗劣質面霜、戴髒草帽、圍擦汗毛巾、穿便宜的運動鞋、坐破破爛爛的拖拉機、恐慌地上廁所；不管採取什麼方法措施，膚色還是越來越黑，且長了小痘痘，完全成了地道的農村丫頭，但是父母卻從沒說過一句安慰體貼的話，更沒為女兒想過。

　　智賢越想越委屈，最後委屈變成了怒火：等以後我成了這個葡萄田的主人，我連個湯都不給你們喝！

　　「啊！真是可惡死了！」

　　智賢一屁股坐起來。

　　「既然那麼想要葡萄田，乾脆就由你們自己來種啊！為什麼非把我推來？」

　　越想她的怒氣越旺盛。

　　「如果不把我的葡萄田給你們這些孫子輩，而是給你爸爸他們那一輩，估計用不了兩天就被他們賣掉了，連個毛都不會剩下！」

　　因為這個理由，爺爺的葡萄田才沒有交給爸爸和他的那些叔伯弟兄們，而是由智賢這個女孩子來接手。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智賢還是覺得萬分委屈和無盡的難過。

　　如果不是燕姬突然打電話過來說給她找了工作，智賢也不會這麼快這麼真心地就吐露出壓抑在心底的不滿。以前因為遇不到適合自己的好職業才被迫來到金泉，在這裡無奈地忍受著痛苦與折磨（對她來說是這樣）。現在機會來了，一個眾人爭搶的職位在等著自己點頭，同時也有了可以回首爾的藉口，最重要的是，這個機會非常有可能成功。然而，家人卻提出反對意見，因此，智賢對所有事的不滿迅速達到了頂點，終於爆發了。

　　就在智賢心裡窩火憤怒不已的時候，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是媽媽。

　　「你回首爾吧！」

　　「什麼？回首爾？」

　　智賢一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經再次確認後興奮地差一點兒跳起來。

　　「我真的可以回首爾？不用種地了？你的意思是放棄葡萄田了嗎？我可以去公司面試了？」

　　「誰說要放棄葡萄田啊？你想放棄？你不想要那份巨額遺產了？」

　　「不是，我以為……那為什麼突然讓我回首爾？」

　　「寬闊嗎？」

　　「什麼寬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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