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田的男人(19)_金襄

十九

　　「應該有，已經二十六了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她只不過笑了一下而已，她們就這麼肯定地妄下判斷。估計是覺得：笑就是有，但不好意思回答；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在上班嗎？」

　　「是……」

　　一聽到有人問「上班」這個詞，智賢就不由得心虛起來，頓時覺得自己矮了一截兒。

　　「一個月多少錢啊？」

　　沒想到這些人對別人的隱私竟有如此大的好奇心！還真沒聽說過第一次見面就問對方的月薪是多少！如果她們知道智賢沒有上過班，一次也沒有領過薪水，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在首爾上班的人怎麼會想要到農村來種地呢？」

　　「金老爺子也真會異想天開呀！不說把葡萄田留給男人管理，卻交給一個姑娘家！」

　　「不是說金老爺子的那些孫子們個個都是問題男人嗎？」

　　「說的就是啊！那個……大侄子和下面的那些孫子們都是非常沒有禮貌的傢伙，我看到過他們。有一次我們在路上碰到時，他們就那樣直盯著我，連個招呼也不打。」

　　「那是誰呀？是不是那個在市里開了一家茶座，然後到處招女招待的傢伙？」

　　「開茶座的那個好像是他妹妹的兒子，聽說性格暴躁得很，根本不管你是爺爺還是爸爸，只要一喝醉酒就像瘋了似的撲上去。」

　　「他妹妹的兒子？噢！對了，他那個大侄子聽說是賣淨水器的。就是可以用來直接喝自來水的東西。」

　　「是嗎？」

　　「反正沒幾個人性好的，要不然他怎麼會把這麼大一個園子交給一個姑娘呢！」

　　「就算沒有好的那也不能給個姑娘啊？剛才你沒看到她幹活的那樣啊？將來怎麼管理啊！依我看還不如給澤基呢！也不知道老爺子怎麼想的。」

　　她們的話智賢只能聽懂了一半，因為是慶尚道方言。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認真努力地聽著，所以大概意思已經聽明白了，尤其是對爺爺把葡萄田留給自己的種種不滿。這些人也真是的，不僅喜歡對別人問長問短，還喜歡在背後說三道四，就是這樣的一張嘴使她們什麼事情都非常清楚。之前就聽說農村裡人連鄰居家有幾個勺子都清楚得很，原來是真的。爺爺家的事情連有點兒血緣關係的智賢都不知道，她們卻瞭若指掌。

　　「估計澤基要很辛苦了。」

　　「說的就是啊？看她剛才幹活那笨手笨腳的樣子，我都懷疑她能把什麼事情幹好呢！」

　　「不要胡亂猜了。沒準兒以後還會是澤基的新娘呢！」

　　「新娘？如果紅兒知道的話估計要氣得翻白眼了。」

　　「紅兒氣什麼？難道她喜歡澤基啊？澤基？澤基？」

　　「啊？」

　　「你和紅兒是什麼關係？應該很不錯吧？」

　　聽到這個問題，澤基笑了起來，沒有回答。

　　智賢雖然不知道誰是紅兒，不過看他笑的這樣子，應該挺喜歡那個女孩兒的。

　　她莫名其妙地撅著嘴轉過頭去。

　　「你和紅兒確實是很好的一對兒。」

　　聽到這「很好的一對兒」，智賢突然對那個叫紅兒的姑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時間就在這樣的談話中溜走了，當把那些一刻也不消停的婦女們挨個送到家後，拖拉機上立即變得異常寂靜，而智賢的心情也隨著寂靜變得不爽起來。剛才那些人在的時候，澤基的臉上至少還有一絲笑容，雖說比較難看吧！可是她們一走，他的臉立即像面對仇人似的變得冷若冰霜。最初看到他和婦女們一起說笑時的樣子，智賢覺得他也並不是一個二十四小時都只會沉著臉的傢伙，但是現在，她的那個想法又被銷毀了，有了新的認識：只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就會立馬消失，甚至還有些鐵青，這充分地說明了他對自己非常不滿。本來智賢還想，他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並不重要，不會有妨礙。可是再一細想，以後兩個人還要經常面對，也許時間還會很長，如果說誰都不理誰那該有多尷尬，多彆扭啊！因此，此時智賢的心情很是複雜。

　　終於到家了，智賢的饑餓感再次襲來，至於其他的事情已經變得不再重要。只見她飛快地跑去洗手，然後迅速地鑽進廚房把大醬湯放到煤氣爐上煮熱，隨即又從冰箱裡拿出幾樣小菜放到餐桌上。真是從來都沒有過這麼饑餓的感覺，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發現大醬湯沸騰時散發出來的氣味是那麼誘人。

　　就在智賢打開鍋盛飯的時候，廚房門口有個人影在晃動，她知道除了澤基不會有別人，也就沒有去理會。這時「啪」一個什麼東西被扔到了飯桌上，她定睛一看，是袋裝咖啡。

　　我本來不喝袋裝的……

　　她心裡這麼想卻沒有這麼說，怕澤基又會說她不懂事。在農村，就算是袋裝咖啡也是非常難得的。

　　智賢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疑惑地望著他，而他卻什麼也沒說，徑直端下煮好的大醬湯放到桌子上，拿出筷子坐了下來。智賢端著盛好的米飯也坐了下來，開始默不做聲地吃著。但是有關咖啡來歷的問題還是在她腦子裡轉來轉去，她想不出怎麼會有咖啡，早上還沒有的。智賢低著頭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澤基，他正若無其事地吃著自己的飯。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問道：

　　「這咖啡是怎麼來的？」

　　「我忽然記起以前看到過一次，所以剛才就找了找，沒想到還真的在。」

　　「噢！謝謝！」

　　澤基依然吃著飯，閉口不言，對於智賢的感謝並沒有說沒關係之類的客氣話。

　　她見他沒有反應，不禁撅著嘴白了他一眼，也繼續吃飯。雖然活了二十六年，吃了那麼多的米飯，卻從沒吃過一次像今天的米飯這樣格外香甜、美味。只不過是幾道平常小菜和大醬湯而已，就覺得鮮美無比，讓她不禁要懷疑裡面是不是添加了什麼特別的作料。智賢就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人一樣狼吞虎嚥地吃著。澤基起身來到灶台前，從大水壺裡倒了一杯水拿到她面前。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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