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薄荷的誘惑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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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看著他鑽入了被窩,不一會兒傳出了輕輕的酣睡聲,她關掉床頭的小燈,裹著棉被強令自己合眼。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辨認著她不均勻的呼吸聲,有些警醒。他起身,在漆黑中摸到了她的額頭,果然微熱。掀開了被子的一邊,他躺在她的身側。 她在迷糊中只覺得有只手在解開她的睡袍,驚醒的一刹她已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裡。他溫暖的軀體貼住她冰涼的四肢,使得她反抗的同時又不禁眷戀。他壓住她的雙手,在她耳畔沉穩地說:「別動,你有點兒發燒了。相信我。」 她歎了口氣,確實感到身體異常的疲累。而他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漸漸停止了掙扎。 「十八歲生日快樂,我的敏。」 這是她閉上眼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他習慣了清晨五點半起床,今天卻遲了一個多小時,那是因為他不捨得,不捨得擾亂她半分的安寧。 窗簾隔絕了外面的世界,讓他可以一個人靜靜地望著她。夜間的暴風雪停止了呼嘯,早晨溫暖的陽光透過藍底白花的窗簾,灑在她水嫩的雪膚上。她在恬靜中安睡,就像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很難想像這麼安靜的她,是嬤嬤口中那個夜裡睡覺會踢被子的姑娘。昨晚他從浴室出來摸到她的手,驚異地發現她有發熱的徵兆。她若半夜再受寒,後果不堪設想。縱使她不樂意,他也絕不能在她生日當天任由她生病。而摟著她入睡,是溫暖她的最好方式。 他伸出手,摸著她的臉、脖子、四肢,體溫都已恢復了正常。屋內暖氣充足,但她虛寒的體質對外界溫度的反應較常人敏銳,太高或太低都不行。他細心地把電熱毯的熱度調高了一點兒,這樣她睡醒時就不會覺得冷了。 這時,她仿佛做了噩夢,緊合著雙眼,睫毛微微地顫動。 「敏。」他輕輕地呼喚她的名。 她惺忪的睡眼睜了睜,歪著頭看他,一時想不起身在何處。 將滑落的被子拉到她的肩部,他一本正經地對她說:「不要這樣看著我,你身上沒穿衣服。」 於是她把昨晚的事全記了起來,忙拉緊被子背過身,腦子裡閃過電視劇裡的經典鏡頭:她應該先給他一巴掌的。然而,接下來她否決了這個念頭,摸摸身上,內衣都好好地在原位,下體也沒有痛感,掀開被子看看床單,沒有落紅。也就是說,他昨晚終究沒有趁危對她做出不可彌補的事來。 他昨晚說的話全是事實。 她轉過頭,見他淡定地進了洗漱間刷牙洗臉。她不禁釋然地一笑,他果然不會對她怎樣。她爬起來,撿起掉落于床邊的睡袍披上。她翻翻行李袋,又拿出幾件衣服加上,應是不會再受寒了。 早餐由酒店服務生送到了房間裡。 他一手翻著當地的晨報,一手拿著牛奶。她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吞著粥水,想起了他昨晚對她說的那番話。 「許知敏。」他放下報紙,扔過一個資料夾。 她不明所以:「是什麼?」 「M大醫學院的護理學院資料。我認為你可以考慮一下。」 她挑了挑眉。他這打的是什麼算盤? 他優雅地交叉起十指,身體淡定地靠向椅背,道:「我需要一個優秀的助手,而我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臉色稍黯,知道他喜好琢磨她,句句都想把她心底最想要的給勾引出來,然後放在她面前誘惑她,就像那首I'll Never Break Your Heart。 她骨子裡的高傲使她不會對任何人俯首聽命。可是,她更深知驕兵必敗和審時度勢的本質區別。她收下,道了聲:「我會慎重考慮的。若是好,我絕對不會拒絕。」 聽到她這過於禮貌的語氣,本來預備的說服她的詞句未用上,他心底不免焦躁,而這種挫敗感只有在她面前時會出現。他情緒煩亂地起身開門,先下樓辦理退房手續。 她則放下了調羹,遙望著敞開了簾子的窗外。玻璃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只是,雪在她心裡已然失去了夢中的聖潔。距離,永遠是最美的。 歸途是靜默的深海,底下暗藏著洶湧波濤。他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手纖細而冰涼,直至在機場分開,他轉乘客機去香港,她坐機場巴士回家。 離開了夢中的雪世界,她還是她,也不盡是原先的她了。行李袋裡多了兩樣東西,一是墨涵送給她的藥,一是墨深給的白色首飾盒。盒子她沒動,他將它放到她手裡時說:「等你需要的時候再打開吧。」她大致猜得到盒子裡會是什麼東西。 巴士經過城市的海濱長廊,她饒有興致地下了車。 拎著行李袋,她漫步在用白石堆砌起的欄杆邊,伸向遠方的路,隨著一層層推進的海浪消逝在水雲交接的霧中。刺骨的海風打著她的臉,許知敏恣意地享受著冰寒的滋味。她是在海邊長大的姑娘,是海的女兒。呼吸著海的氣息,這一刻,她的心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自由。 手裡沉甸甸的袋子掉落,她雙手扶住石欄,眯起眼,聆聽海的傾訴。欄杆下發出沉悶的轟鳴聲,浪打在礁石上發出脆響。隨著風兒,輕輕漾來的是悠揚的口琴聲。一曲熟悉的旋律,使得她豎起了雙耳。這曲子,不是《送別》嗎?《城南舊事》是她幼時非常喜歡的一部電影,裡面的主題曲和她現在還能哼唱,那寫盡人生蒼茫的曲調:「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心中的幽情被輕易勾起,她放眼尋望琴聲的來源。在五十米遠的前方,有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倚著欄杆,穿著灰色高領毛衣,肩上披著一件棕紅的皮夾克。光斑在他口中的銀色琴殼上跳躍,飛出的音符撲向擊來的海浪。 這不是《送別》!演繹者無疑賦予了《送別》嶄新的生命力,使得同樣的音律,沒有了傷感的離別,而是全然不同的昂揚激情。樂聲穿梭在波濤滾滾的大海中,與浪搏擊,與海鷗攜伴翱翔,直沖雲霄。陽光如同一支精細的美工筆,勾勒出男子棱角分明的臉。 疾風吹著他棕色微卷的頭髮。他肅穆的眼睛稍垂,緊接著手一松,握在掌心的口琴如一滴晶瑩的水珠落於海中。一個巨大的浪濤打來,將琴吞沒。 許知敏被震撼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首「絕唱」的《送別》。 在海濱長廊經受了海的洗禮,許知敏回到家,迅速換了衣物,端坐在書桌前,拿起墨深給她的藍色資料夾,心情是非常平靜的。 她不是個會賭氣的女孩,也絕不會被他挑釁幾句就全然失去理智,非逆著跟他幹不可。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一、即使考上大學,學費成問題;二、以自己的成績,很難考上重點大學的重點專業;三、她沒有顯赫的家族條件支撐自己。 許知敏拿起紅色圓珠筆,在文件上挑出一些重點詞句,比如說,為了推廣高等護理教育,醫學院會格外給予護理學院學生的一些優惠政策,包括獎學金方案、學費貸款方案、未來學生實習和就業的推薦方案、出國交換生計畫……最吸引她的是就業率問題,醫生在大城市大醫院已經呈現飽和狀態,護士則是有機會的,尤其是M大這樣著名的醫學院裡培養出來的本科以上的高級護理師。何況,她還可以用護士作為跳板,辛苦一段日子後選擇更加安定的職業。 她查了查上屆錄取分數線,也不低啊,比臨床醫學才低了十分。並且只招一個班,四十人。這很具挑戰性,很對她的口味。 她本來對自己未來的擇業很迷茫。當醫生她不喜歡,需要責任心;律師嘛,中國的律師行業不如國外多金,而且,據說法律顧問不是單純讀法律的;公務員太穩定,沒有激情;經商,適合善於交際的梁雪——事實上,梁雪已經決定報考商學院了。 考慮再三,她決定接受他的邀請。除了以上種種因素,主要還是前段雪域之旅,她感覺得到,他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 關掉燈,她鑽進暖和的被窩,想像著將來在他身旁工作的情形,沉沉睡去。 梁雪第二天來了通電話向她道歉。 許知敏笑笑:「若我不想去,能拒絕不了嗎?」 好友噤聲。 幾個月後,模擬考成績出來了。與父母商談之後,許知敏填報了高考志願表。母親表示支持,父親不發表言論。許知敏心裡明白,家裡不一定能支撐她上大學。她不心急,先考上再說。 結果,她真的考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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