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薄荷的誘惑 | 上頁 下頁
二十


  她回頭一看,狹窄的泥路上一輛推土機朝她這個方向駛過來。她急急忙忙踩上自行車,蹬下踏板,前面的車輪轉了半圈軋到一塊石子,車頭一歪,她一瞬間把持不住,與自行車一同倒向了小土山。

  身子砰地撞上了硬邦邦的泥塊,自行車隨之壓住了兩腿。許知敏掙扎著起身,用手推開了自行車。她剛站起來,左腳倏地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低下頭,見腳踝的內側被玻璃碎片割傷了一塊,傷口正不停地往外滲血,漸漸染紅了外面的白襪子。她咬咬牙,打開書包的前袋,拉出條手帕,裹住傷處狠狠打上一個結。

  擦擦冷汗,一刻也沒有遲疑,她推起自行車往回走。

  離家太遠了,家裡又沒人在。學校放學了,老師也不在。她別無選擇,只得往最近的墨家走去。

  夜慢慢落下了帷幕,行人漸少。路燈亮了起來,淡黃的光映著她一淺一深的步子。她不敢停歇地往前走著。

  許知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墨家的,腳上的血已經浸透了她裹的帕巾,開始往地上滴。摁下了門鈴,她見到墨涵走出來開門。

  墨涵拉開防盜鐵門,看到是她明顯怔了一下:「知敏姐?」

  她麻木地笑了笑,道:「還好,你平安到家了。」接著她定定地站著,定定地看著他因她這句話臉色微變。他的臉在目光接觸到她血跡斑斑的左腳時瞬間變了色。

  見此,她的心因著這得逞的報復滑過一絲快感,他到底是一個心地善良從來沒傷過人的好孩子啊。但他狠心騙了她,使得她無法與哥哥說再見,所以這是他應得的報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有誰敢傷她,她就要十倍百倍地償還回去!

  很好!她冷冷的目光看著他的臉由青轉白,他的手打起了哆嗦。緊接著,他的眼眶裡閃爍出晶體的光亮。她驀地起了躁意,咬著下唇,垂下了眼。聽著他夾帶著哭音的嗓子高聲大喊:「哥!哥!!」

  在房裡戴著耳機靜靜聽著I'll Never Break Your Heart的墨深,忽然聽到弟弟淒厲的喊聲,被嚇了一跳,扔下耳機就沖出房間。他一腳剛邁出門檻,弟弟墨涵已迎上來使勁揪著他的襯衫,道:「哥,怎麼辦?」

  「別慌!怎麼了?」墨深用勁按住弟弟。

  「知敏姐——血,血流了好多……」

  墨深隨著這話望向了鐵門外,先是看到低垂著頭的許知敏,視線往下移,掃視到她左腳和腳下那一處觸目驚心的血紅,臉刷地一下白了:「許知敏……」

  她抬起臉,依舊是那抹若有若無的淺笑:「我的腳好像受傷了……」說完,雙腳重心不穩,她不得不伸出手去摸支撐物。他穩穩地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子。

  她驚異地眨了眨眼,聽到他低聲說:「別擔心,有我在。」

  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疑惑了,把手搭在了他胳膊上,感覺到薄薄的衣衫下這只結實的手正有力地支撐著她。這一刹那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愫,竟使得她整個人全鬆懈了下來,靠進了他的懷裡。

  第七章那心裡的傷疤呢

  墨深將她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墨涵從房裡抱出了急救藥箱。

  他脫下她左腳的皮鞋,解開帕巾,很緩慢地褪下黏住傷口的棉襪。只見踝關節上方一條一指長的口子,裡面的肉都有些翻了出來,血正汩汩地往外冒。竟然傷得這麼深!墨深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疼嗎?」墨深輕聲問著,接過弟弟遞過來的消毒紗布用力壓住傷口,然後側過頭,看到許知敏咬著下唇搖了搖頭。密密麻麻的汗珠集結在她的額眉,匯成一條細細的涓流淌過臉龐右側,滴落在蒼白的指關節上。

  都疼成這樣了,還說不疼。墨深覺得胸口被堵了一塊東西似的,遲遲對著她不知說什麼好。

  墨涵在旁邊注意看著,看見紗布再次被血浸透,急道:「哥,血好像止不住。」

  顯然,簡單的壓迫止血法不起作用了,因為傷口太深了。遇到這種情況,需要的是縫合。他僅是名高三生,即使有心繼承父業而讀過不少醫書,可從未實際操作過的他也不可能給她縫合傷口。墨深沉著地在冒血的傷口上疊加了幾塊紗布,附加一塊棉墊增加壓迫力,再用醫用膠帶固定住。他抬頭望望老式擺鐘,快到七點了。嬤嬤下午出了趟門,已打過電話告訴他今晚被朋友留下用餐。這個時辰父母應是在回家的路上了。

  墨深溫和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喚道:「墨涵。」

  墨涵驚慌失措地望著他:「哥,要送醫院嗎?」

  「不需要。」墨深安慰地握緊弟弟的肩頭,「爸爸要回來了。你趕緊先打個電話給爸爸,然後沖一碗糖鹽水。」

  「真的沒事?」墨涵緊緊盯著許知敏左腳的傷,呼吸顯得有些急促,好像他比她還痛。

  墨深對此是有些疑慮的,但當務之急不是追究事情的始末,於是推了推弟弟,道:「還不快去。」

  墨涵呆呆地點了下頭,跑到客廳角落的電話機旁撥了號碼。墨深則迅速從房間裡抱出一條毛毯,攤開裹住許知敏的身子。

  許知敏只覺渾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繼而一股麻麻的感覺延伸到了指節末梢。她有點兒怕了,想抓抓掌心甩掉這種麻木感。一隻大手覆上她冰涼的手背。她抬了抬眼皮,模糊的視野裡是墨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對她說:「你必須喝點兒水。」

  一隻調羹隨之湊近了她哆嗦著的唇。她艱難地轉了轉眼珠,瞅見了墨涵。墨涵彎著腰,一手端著碗,拿著調羹的另一隻手在發抖。他卸下了充當面具的眼鏡,眼眶裡流轉著晶瑩的光。他悔不該當初的懺悔傳達到她內心,許知敏多了一絲感慨:他就像她,無論如何偽裝,一旦遇到真正的磨難就會原形畢露。他終究是個善良的孩子,比她要小。

  她張開嘴,將勺子裡的水一飲而盡。看到他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她心底也悄悄放下了一塊重石。

  墨深繼續幫她摩擦著兩隻麻木的手。墨涵聽到門鈴的響聲,急忙放下碗勺,跑去給父親開門。

  墨振大踏步走進了家門。許知敏微張嘴,想禮貌地打聲招呼。墨振擺擺手,道:「歇著,保持體力。」接著探手揭開膠布,檢視了一下傷口,說,「看來流了不少血。」

  「是的,爸。」墨深答,「考慮到你要回家了,就沒送她到醫院去。」

  墨振這時發現了邊上的那碗糖鹽水,贊許道:「你們兩個都做得很好——墨深,你先把她扶到嬤嬤的房裡躺下。」

  於是,許知敏被安置在床上,蓋了床棉被,僅露出受傷處。一針麻藥過後,疼痛消減了不少,她疲憊地耷拉下眼皮,迷迷糊糊地聽著。

  楊明慧沒多久就回到了家,她沒有過問傷者如何受的傷,而是先把兩個兒子趕出了房間,自己卷起雙袖當幫手。

  墨涵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十指交叉頂在額前,急促地說:「哥,我看爸在給知敏姐縫合傷口。」

  「嗯。」墨深用手頂著下巴沉思,縫完傷口,不流血了,她算是度過了失血過多的危機,剩下的是感染的問題了。

  「哥,知敏姐的腳會留疤,是不是?」

  墨深轉過身,他早就察覺這事蹊蹺。見著弟弟一副懺悔的表情,他蹲下身,道:「墨涵,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受的傷。可是,我騙了她,我把她騙到了工地裡。因為我不想讓她見紀家的人。我只是想讓她在工地裡耽誤點兒時間,到時她放棄了,自然會回家。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受傷……」

  「好了,墨涵,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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