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薄荷的誘惑 | 上頁 下頁
十九


  「是啊。現在的大城市裡流行公證結婚、簡約婚禮。我和你嫂子都是畢業不久,白手起家,沒錢舉辦婚宴,只好先公證結婚。你嫂子也挺想來見你的,一直說,若來這邊,肯定會來見你一面。你嫂子叫于青皖,是師大的圖書管理員。」

  接下來,許知敏都是「嗯嗯嗯」地應著。

  最後,紀源軒說搭乘明天下午六點半的大巴離開本市。

  許知敏用力點了下頭,道:「哥,我送你!」

  第二天,許知敏如常來到墨家。

  午飯時,墨家夫婦工作忙未能歸家,只有三個孩子和老人吃飯。姑姥姥像平日裡一樣絮叨起家常瑣事,許知敏一如以往適當地應上幾句,墨涵一樣偶爾笑笑地附和,只有墨深一頓飯一直沒出聲。

  飯後,本是要複習功課的,墨涵說去外面買點兒東西,走出了屋子。墨深默不作聲地進了臥室,緊緊地鎖上房門。

  許知敏識趣地躲進姑姥姥的小房間,坐在涼席上邊翻著練習本邊思量墨深的沉默,他這是在介意昨天與喬翔的事,還是另有緣故?該不會是他看見了她和大表哥在一起吧?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沒來由地咯噔一下。自從到了墨家,她凡事小心翼翼,就怕被扯進紀家和墨家之間的瓜葛。可是大表哥對她而言,不是普通的遠房親戚,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很親的親人,是她許知敏所愛戴的兄長。

  靠在床上,她安慰自己。墨深知書達理,絕不會放縱自己製造出什麼事來。何況,大表哥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不會再到學校來了。

  如此心裡頭糾結一番後,許知敏算是把自己的不安給說服了。

  下午三堂課後已是傍晚五點四十分。許知敏匆匆忙忙拾掇起文具和書本,離開座位時看了看喬翔的空位子。他稱病在家休息一天,若只是一天還好,若是一天一天長久下去……

  她晃晃頭。喬翔是咎由自取,她何必為昨天的謊言感到愧疚。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她當時給了喬翔機會讓他再說一遍,可他究竟是自知贏不了墨深的。輸的人,要承擔起輸的籌碼。若他為這麼點兒小事就一蹶不振,喬家的氣數在他這一代差不多該盡了。

  家庭教育,果然是至關重要的根源。喬家在這一點比不上墨家,「孔雀」與楊明慧有著天淵之別。

  許知敏一邊想著,一邊匆匆走出教室。來到車棚,腳步突然間停住。

  「墨涵?」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墨涵雙手扶著輛黑色山地車站立在她面前,對她笑道:「我聽梁雪說了,知敏姐是要去送人吧?」

  「是的。」她小心地答覆。

  「我可以跟知敏姐一起去嗎?那人是知敏姐最敬愛的哥哥吧?我很想見見他。」

  她疑惑重重的目光在少年溫和的笑容上打轉,考慮到紀家與墨家的複雜關係,她婉言道:「墨涵,他是我的大表哥。」

  「我知道。」墨涵臉上的笑容化為無辜的疑問,「有問題嗎?之前聽嬤嬤常常說起紀大哥,可惜他一直在大城市沒回來。現在有這個機會,我真的是很想見他一面。」

  許知敏微微張嘴,又閉緊了。她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即使有,面對墨涵誠摯的笑臉她也說不出口。她轉念又想,或許這兩人會一見如故呢,說不定可以借此化解紀墨兩家的矛盾。

  於是許知敏點點頭,走進車棚推出自行車。兩人一起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學校。

  汽車客運站離實驗中學有一段距離。平常二十分鐘的車程,這會兒遇著了上下班的高峰期。兩人時而並騎,時而一前一後鑽入車龍裡的夾縫裡,再會合。

  許知敏一心一意地往前趕路,不時看看手錶。昨天自己有許多話沒跟哥哥好好說,哥哥是變了,但是沒有忘了來看她、來鼓勵她。無論如何,他是她敬重的兄長,因此,在哥哥上車前,她必須跟哥哥道聲再見。

  風塵僕僕地過了一座高架橋,許知敏意外地發現前面的路段在施工。公路和周圍重建的老房子都圍上了鐵皮圍子,路中央設上了「行人車輛繞道而行」的牌子。她急刹住自行車,喘著氣。錶針指向了六點,她著急了。

  墨涵從後面跟了上來,左右望瞭望,扶扶眼鏡說:「知敏姐,繞路太遠了,可能趕不及,我們從那邊的小路走吧。」

  許知敏看到工地旁有個入口,裡面是堆積施工所需材料的場所,有些行人嫌繞路麻煩,從那裡的小入口鑽了過去。謹慎的她不放心,安全第一,決定繞路而行。旁邊的墨涵卻使勁一蹬腳踏板,響著清脆的車鈴率先往入口沖了進去。

  見狀,許知敏急得喊了一聲:「墨涵!」沒能叫住他,她無奈,急匆匆蹬起自行車追了過去。

  尾隨墨涵闖進了工地,瞅見路況不好,她減慢了速度。墨涵仍一個勁兒地往前沖,急速拐過一個石子堆,就消失了蹤影。

  許知敏刹住車,在石子堆隔開的分岔口四處張望。不見了墨涵,她著急了。自己比墨涵大一歲,墨涵叫了她姐,她就有著做姐姐的責任。

  「墨涵!墨涵!」她一聲聲焦急地喊了起來。

  殊不知她要找的人已經繞到了她後方的工棚。站在棚頂的陰影下,他摘下了平光眼鏡,清楚地看見她團團轉的倩影。過了一會兒,低頭看表快到六點半了,他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沒錯,他喜歡她,因為她是他的哥哥難得喜歡上的人。所以他不喜歡她與紀家人親近,不能讓紀家的人像傷害嬤嬤一樣傷害到她。

  「知敏姐,只要過了六點半,你就不得不放棄了。」把眼鏡收起,他騎上山地車離去。

  許知敏在工地裡繞著泥沙堆兜轉,轉來轉去,繞了不知多少個圈子。她嗓子喊得都啞了,就是沒找到人。這個時候,她哪裡還記著去送哥哥。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底起了寒意。若是找不到墨涵,若墨涵在半路出了事,她作為姐姐要怎麼跟墨家交代?她根本就交代不起!!!

  無法想像事情的嚴重後果。臉色發青的她,幾乎是踉踉蹌蹌地推著自行車,逢人就問:「有沒有看見一個大男孩?穿著實驗中學的校服,個頭比我高一點兒,戴著眼鏡,騎著輛山地車。」

  很多人遺憾地對她搖頭。她不停地問,最後攔住的是一名工人。工人想起了什麼,說:「沒看見戴眼鏡的中學生,不過,穿著校服、騎著山地車的學生倒是見到一個。」

  許知敏立刻記起那副金絲眼鏡是平光的,問:「叔叔在哪裡見著他的?」

  「他應是從那個門口出去的。」

  許知敏順著工人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她跟著墨涵進來的那個入口,腦海裡瞬間像是被拋下一顆炸彈,轟的一下一片空白。

  天、地、路人、沙土、樹木、表上的六點半……交叉在一張猶如三月春風般的笑臉上,許知敏兩手抓緊了車把,指節發白,掌心被磨得生疼。她這算什麼?被騙了——天地萬物成了虛無,唯剩「被騙了」三個字。

  驀然,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小姑娘,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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