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幸福的蘋果控 | 上頁 下頁 |
八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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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秦知忙不迭地答應著,心裡卻在為老人提及的孩子問題發愁。他不知道怎麼跟兩位老人家開口,這個問題……孩子,他還是堅決不能要的。他端著盤子轉身進屋,臨到門口的時候,他問自己家也有:「爺?」 點票子的秦爺爺扭頭,「啥?」 「四表姑是哪個啊?」秦知納悶地把腦袋裡的親戚回憶了一次。 「就你小時候,借咱家自行車一年不還,你奶奶上門要才要回來那家。」秦爺爺也實在是對這位親戚有意見。 點點頭,秦知抬腳踢開門。關淑怡已經起了床。 看著一整盤子的肌肉,關淑怡噁心了,站起來對秦知說:「我是死也不吃的。我回自己家吃。」 秦知叼著雞腿點點頭,順手打開臥室內的一部擁有秦知特色的老式黑白電視機。都什麼年代了,老秦家的黑白電視依舊生存著,那電視一側的按鍵上,頻道數只有十二個。 關淑怡上了樓,沒過一會兒又回來了,一臉黯然地對秦知說:「我家 也在吃剩飯,還是好幾種放在一起混著吃。老公,咱離家出走吧,等他們吃完那些剩飯咱再回來。」 秦知樂了,他回手指指門口,「今兒起,你吃蘋果不要錢。」 關淑怡表情誇張地狂喜了一下,轉身出屋,大模大樣地走到蘋果攤那邊挑了幾個。正挑著,秦奶奶叫住她,指指倉庫那邊說:「那邊有好的,這些都蔫了,別吃。擱著賣吧,賣不掉奶奶給你醃蘋果醬。」 關淑怡點點頭,幸福得都要死了。她想想又不對,合著以前她吃得都是不好的?算了,算了,著如今還有什麼事兒能比不花錢吃蘋果更開心呢?想來是沒有了。嫁個賣水果的,果然是最正確的。 「爺爺奶奶還數錢呢?」秦知夾了一塊雞肉放到關淑怡嘴巴裡,問。 關淑怡咬一口蘋果加雞肉,嚼著點頭。她伸出指頭,說:「數三次了。我媽那邊也在幹這檔子事情,大概他們未來幾天都要靠數錢過活了。給我捏捏腳,昨兒累死我了!」 秦知拿起一邊的紙巾擦擦嘴巴和手,認命地搬過老婆那只並指的腳丫子揉起來。當然,偶爾揩個油這樣的行為也是有的。 這兩人正在嘰嘰嘎嘎地樂和著,秦奶奶和秦爺爺沒敲門就那麼直接進來了。 關淑怡驚得蹦起來,老人家倒是一臉無所謂,也不是無所謂,兩位老人家的表情有些沉重,沒注意到他們在幹什麼。 秦知看著爺爺左右兩隻手各拿著幾疊子錢,秦奶奶抓著一條長長的禮單,表情有些呆滯,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呢! 關淑怡趕忙讓出沙發,請老人家坐了。做了一會兒後,秦奶奶一直拿手肘碰秦爺爺,老爺子開了口:「筐筐啊……有個事兒跟你說下。你奶奶的一絲絲過幾天說,我尋思著,還是早點兒說的好,不然我們倆都睡不著。」 秦知愣了下,他看看關淑怡,關淑怡看看他。 秦奶奶將禮單鋪開,指著上面的一行字對秦知說:「你看看這個。」 秦知低頭看,禮單上這樣寫著—— 姓名:給孩子 禮金:兩萬元。 秦爺爺摸索著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包香煙,看突出的那一排香煙嘴兒,這煙是好多牌子合起來的一盒煙捲。老爺子抽出一根點著,吸了好幾口之後說:「我想著吧,這可能是你親爸、親媽給的錢。咱家沒這樣的親戚,一給就是兩萬塊。而且,以前也接到過一封信,也寫著給孩子。」 秦知不做聲,關淑怡走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秦奶奶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老式信封遞給秦知,「你上三年級的時候,也是冬天,大清早的我和你爺爺一開門,就看到地上有個信封,裡面有三十塊錢,其他的啥也沒寫。」 秦知結過信封,第一眼看的卻是郵戳的位置,可惜那上面啥也沒有,就是一個老式的牛皮紙豎式信封。 「我和你奶奶也害怕。最開始的時候俺倆害怕有人來帶你走,接到那三十塊錢之後,就帶著你回鄉下住了一年,提心吊膽了一年多。慢慢地也想開了,這感情跟別的不一樣,我們就是把你藏得再好,人家親爹親媽要來了,咱也不能攔著,對不?後來我們就等著。剛回來那時候,你奶奶在門簾上悄悄吊了個鈴鐺,那段時間,只要稍微有個響動我們就會蹦起來。我們等啊,等啊,一等就等到現在,那鈴鐺再沒響過。」秦爺爺在那裡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秦知的表情。 秦知面無表情。關淑怡緊緊握著他的手,她能感覺到,一層層汗從丈夫的手心冒出,那些汗珠全部是冷的。 打拿到那個三十塊的信封開始,老人家這些年就有了心事。這麼多年了,想起來就是一陣沉甸甸的,想起來就是貓抓一般的鬧心。現在好了,秦知成家了,媳婦也有了,老人家不想再瞞著了。 秦奶奶接了話頭,繼續說:「當初我想著,不管是誰來帶你走,我都跟他們拼了,跟他們打官司。後來,你一天比一天大,你這孩子心思重,有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們,從不給家裡添麻煩。你爺那會兒在小市場擺攤,你放學就去收攤推車,學習也不用我們操心。我跟你爺睡不著的時候也想了,這麼好的孩子,咋說不要就不要了呢?我掛那個鈴鐺不是想叫他們帶你走,我就想問問他們,人心都是肉長的,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啊,咋就那麼狠心呢,寒冬臘月的把孩子放到筐子裡……都是懂事的孩子了,那麼好,怎麼就捨得了?」 秦奶奶說著,眼窩裡撲簌簌地掉著眼淚。秦知一言不發地拉起自己奶奶的手,摸著上面的老繭。那些老繭上有一些陳年的傷痕,就在嘿嘿的一輩子都洗不白的皮膚表面上。這些傷一到冬天就裂開,用什麼好藥都難以治癒。就是這雙手養育自己長大成人,就是這雙手把自己從筐子裡抱出來一隻養育到現在。秦知抬頭想安慰下爺爺奶奶,他很想笑,結果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著淚流滿面。 秦奶奶用手指幫孫子擦眼淚,秦知覺著那雙手就像砂紙一般的粗糙。他將臉埋在那雙手裡,雙肩上下抽動著,悶聲悶氣地說:「奶,咱別做這買賣了,您和爺爺以後就待家裡,想幹啥幹啥,不幹活了,成嗎?我想好好孝順你們。」 秦爺爺擦擦眼淚笑,「說啥呢?都擺了一輩子水果攤,我和你奶還能行,閒不住。這人不幹活了,就該死了啊。」 關淑怡鼻子酸的可以釀出醋來。她很想哭,又不敢。看著那樣難過的三個人,她想了半天,覺著如今自己應該可以代表秦知說一些話了。也許,這些花只有她有權利說。她站起來,走到奶奶身邊摟住她,「奶奶啊,您別難過,我和秦知哪裡都不去,誰家的孩子也不做,這輩子我就是老秦家的孫子媳婦。以後我好好孝順你,好好跟秦知過日子,誰來帶秦知我都不許他走,我們就跟你們過。」 說著說著,那傻丫頭哭了,也不知道哭個什麼。她覺著自己家丈夫太可憐了,咋就那麼可憐呢?她想不出用什麼方式安慰這家人,想不出用什麼方式去心疼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丈夫,她也只能陪著哭,肚子裡發著成堆的毒誓—— 這輩子一定要對他好,對他全家好。 秦知呆想了一會兒BBs· JoOYOO.NeT,站起來,走到家門口卸下了那個生銹的鈴鐺——小時候他以為那鈴鐺是為了提醒來客人了才掛上去的。摘下那鈴鐺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看下門外。 門外黑漆漆,什麼也看不到。 「以後,這鈴鐺就別掛了,這錢也不能要。」秦知把鈴鐺放到桌子上說。 秦奶奶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淚,「不能要,那也沒地兒還啊?兩萬塊呢,不少了,你們以後有了孩子,這錢……」 「奶,咱不缺這兩萬塊,這錢……別要了。」秦知坐下說。 秦爺爺抬頭冒了句:「不要,丟街上?」 這下關淑怡跟秦奶奶一起樂了。關淑怡拍拍桌子上的錢,說:「那不是……有啥社會福利院、社會老人院嗎?裡面都是孤兒,或是沒人管的老人,咱把錢捐了替他們做好事。這樣也不要他們錢,也不欠這個人情。秦知是老秦家養大的,跟他們沒關係!」 關淑怡這話算是說到爺爺奶奶的心裡去了。秦奶奶連連點頭,雖然真的捨不得,但是這錢確實不能咬,秦爺爺熄了煙頭,很是同意地取出兩疊子錢丟桌子上,「捐了,捐了!明兒你們倆啥也別幹,就去那個……那個院,捐了。全部捐了,兩萬……兩萬零三十塊,不成算上利息,都算清楚了,都捐了!」 送走了爺爺奶奶,秦知臉上的笑容慢慢卸下。關淑怡沒去勸他,有些事兒,勸不清楚。她只是坐在他身邊,跟他一起面對,等他與自己商量。 忙忙亂亂的,天色漸漸晚了,秦爺爺電視裡的戲曲頻道的聲音聽不到了。關淑怡拿起兩疊子錢,順手丟到一邊,拽了秦知起來,「你睡不睡啊?不睡幹點兒別的。」 秦知看看她,點點頭。 這兩人穿好衣服,悄悄上三樓打開了新房。關淑怡將屋子裡的燈統統打開了後,扭頭伸著手指對著秦知快速地花圈,「咱家的電錶這會兒會不會這樣動?雲霄飛車一樣,刷刷刷的,一圈又一圈?」 本來滿腹心事的秦知頓時樂了,「你爸交電費的吧?」 關淑怡吐吐舌頭點點頭,「可不,幸虧他們睡了,不然又是一頓罵。」 新家一百二十多平方米,三室一廳。所有的傢俱物品沒開封地丟在一邊,這收拾收拾要好多天呢。小夫妻挽起袖子開始忙活,一個給物品拆封,一個拿著抹布擦木地板,又是一陣默默無語。 幹了半個多小時,關爸爸一言不發地進屋。老爺子轉了幾圈,假裝看家裡的牆縫,假裝那點兒東西。就這樣,看上去像是無意識地關了幾盞燈後,老爺子站在門口嘀咕:「明兒再收拾吧。」 關淑怡抬頭看著她爸爸樂,「白天都睡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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