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你在我的左手邊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
那天,我站在語文老師辦公室裡,看著她手上的合格證,很努力才壓抑住喜悅的哭泣。 語文老師也有點如釋重負的樣子,她握住我的手,微笑著對我說:「陶瀅,你看,你還是做到了,再加油一下,考進大學,好不好?」 我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心裡的感激,只能狠狠、狠狠地點頭。 又過幾天,恰逢媽媽出差途經家鄉,她回家看我,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聊到深夜。 我說:「媽媽,對不起,我的成績不夠好,考不上好大學,讓你失望了吧?」 媽媽眼裡濕濕的:「瀅瀅,媽媽希望你快樂。只要你快樂,上不上大學,上哪所大學,做什麼職業,都好。」 頓了頓:「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媽媽從沒想過你一定要讀大學,媽媽只希望你識幾個字就好了。」 說完,媽媽哽咽了。 我感覺到,有涼涼的液體沿眼角滑下。我知道,我媽媽,她說的是心裡話。 這是我們母女關於我的未來的第一次長談,也是從這一刻起,我才知道,她對我的愛原來如此悠遠:為了讓女兒生活在醫療條件發達的沿海城市,她才把剛剛斷奶的女兒留在家鄉;為了讓女兒快樂的成長,她甚至從不過問女兒的學習情況;為了讓女兒生活充實,她才每年花大筆郵費寄書回來……她從未指望女兒有什麼非凡的成就,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自己的女兒能夠健康快樂! 原來,她不是不愛我,而是我壓根無法理解她的愛,無法理解她愛我的方式。 原來,是我錯了。 那是一個幸福的晚上,因為當消除了心裡的芥蒂之後,我發現我的媽媽那麼可愛。 四月之後,高三的瘋狂愈發顯現出來。 課間不再有「瘋打鬧」的聲音——這是個中學時代特有的名詞,政教處的領導們似乎習慣將所有屬於青春與年輕的追趕、笑鬧歸納於「瘋打鬧」。這是多麼有意思的事情,活活潑潑的打鬧卻以「瘋」字修飾。或許所有人都不曾意識到,高三以後,我們的生命中褪除了最青蔥純潔的少年時代,「打鬧」便不見了。 而每一節晚自習,我們更是專心致志,埋頭苦讀。思考是場漫長的長征,語數外理化生政史地,哪一樣都無法逃脫。 從四月到六月,屬於我的三個月,這是一段我生命中永遠無法忘懷的時間段。 每天,清晨從睡夢中醒來,我背上書包沖向學校。6點40分,我踩著鈴聲進教室,或許嘴巴裡還在嚼著最後一口麵包;中午,我趴在課桌上進行短暫午休,半小時後還要忙著完成當天的作業;傍晚,1小時的晚餐時間,我用5分鐘買飯,10分鐘吃飯,5分鐘收拾殘局,剩下的40分鐘,還可以背一份《時事政治報》上的內容;晚自習,在做作業的基礎上,我還要補習落下的功課;深夜,回家後,檯燈下我要苦背英語課文,以及最容易拿分的史地生;淩晨1點,我吃一小片「安定」才可以睡得著…… 並且,我那有限的睡眠始終品質不高。 許多次我夢見自己站在藝術學院的門口,手裡捏一張《錄取通知書》,可是門衛把大門鎖上,偏偏不讓我進。我站在校門口雙手搖動鐵門,邊搖邊哭。哭著哭著就哭醒了。醒來的時候,枕頭已經是濡濕一片。 夜的夢魘,何嘗不是張漆黑的網?那張網只輕輕一罩,就把我的安然一下子罩進去,永不見天日。 其實我知道,緊張是因為太在乎。 太在乎,所以放不下,所以才一次次糾纏著,好像束縛呼吸的繩。 我迅速瘦下去,再不是那個胖乎乎的圓臉女孩子,體重先是跌破50公斤的大關,然後在164公分的身高映襯下按照每月1公斤的速度繼續下跌;我的臉上長了很多小痘痘,每次照鏡子時都會心有餘悸,慶倖它們沒有在我考專業的日子裡冒出來;眼神當然清明很多,早已不是當初的混沌飄渺,感覺頗有一些神采的樣子……儘管這看似神采奕奕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破壞健康的基礎上,可是我無怨無悔。 因為在通往夢想的路上我曾經落下了太多,所以註定在最後的行程中要成為苦行僧。 高考那天居然是下雨的。 我穿長及腳踝的裙子去看考場。藝術考點設在五中,我的考場在一樓,是極好找的位置。屬於我的那張桌子在第三排,桌子右上角貼一張小小紙片,上面寫著我的名字以及考號。 我輕輕撫摸那張斑駁的桌子,凸起的紋理,很舊了,似乎見證了某些人某些事。有調皮的學生在上面留下了類似於「某某豬仔」之類的字樣,手指碰觸到的時候,如同掠過流年。 出考場時我看見了張懌。他站在馬路對面的十四中門口,那裡是普文考生的考點。潮水般的人群中,他撐一把湖藍色的雨傘安靜地注視我,他的目光寂靜安然,似乎唇角有微微的笑。 那天,他穿一件白襯衣。許多年後,我還記得那個場景:18歲的末節,夏天細碎的雨裡,我曾傾心喜歡過的少年,和我們那白衣飄飄的年代。 我遠遠地沖他微笑。他揮揮手,淹沒在了蜂擁而去的人潮中,再也看不見。 一轉眼,高考便結束了。 高考結束後的第二天清晨,我準時在5點50分起床,慌忙沖向洗手間,可是沖到一半我突然意識到:高考結束了,我再也不用上早自習了。 我怔怔地愣在客廳裡,突然覺得手足無措起來。 我看看四周,天已放亮,夏天的風清爽濕潤,仍然安靜的小院裡沒有多餘的聲響。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偌大的屋子裡。 高考過去了,我突然覺得生活變得空蕩而寂寞,似乎每邁一步都有寂寥的回聲。 我不自覺地苦笑——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了一個如此熱愛學習的學生? 等成績的日子,比高考還難熬。 那是一種懸而未決的命運在頭頂正上方懸掛,如斯芬克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斬落人的首級,然而,又因為劍後的絢爛前景而充滿誘惑。 關於高考,或許正是這樣——不能拒絕,充滿幻想,卻又心生恐懼。 常常焦躁不安。 鄭揚偶爾會打電話來,說話的語氣一成不變,以近乎固執的堅持抵禦恐懼的來襲。 丫頭,幹嗎呢——這是開頭。 別擔心,開心點——這是時常出現的安慰。 好了,早早睡吧——這是結尾。 這些句子是那樣的溫暖,和他聊天時我似乎可以回到曾經那天真無邪的童年。 其它的日子是陪田佳佳逛街。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