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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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個好得就像連體嬰兒,恨不得時時刻刻在一起。有一天放學後,我們手牽著手玩了很久,卻依然不想分開,可是天已經黑了。 曉菲說她不想回家,問我可不可以陪她,我就邀請她去我家,爸爸媽媽看到我帶小朋友回家,很熱情地招待了她,晚上,我們倆個睡一張床,頭挨著頭,那是我第一次在家裡沒有覺得孤單,我覺得無比幸福。 第二天起床後,看父母神情憔悴,才知道曉菲的夜不歸家造成驚慌,那個時候又沒有電話,她的父母只能一家家找,半夜兩三點才找到我家。爸爸對曉菲撒謊說她媽媽知道她在我家很不高興,媽媽卻沒有多說,依舊做好豐盛的早餐,讓我們吃完後去上學。 曉菲悶悶不樂了一天后,第二天就又開開心心起來。 因為有了曉菲,我的生活雖有陰影,卻仍算快樂。可是,生活大概覺得我這個小駱駝的負重還不夠,所以它給我扔了一根很粗的柴。 小學三年級,因為父親的工作調動,我要離開這裡,到一個新的城市,我和曉菲揮淚告別,她抱著我大哭,我當時雖然沒有哭,可是一坐上車,卻開始狂掉眼淚,還不願讓父母發現,需要緊緊憋著氣,才能不出聲音。 小小年紀還未真正懂得什麼叫離別,卻已經為離別在哭泣。 進入新的小學,我遇見了一個新的數學老師——趙老師。從此,我人生中新的苦難開始了。 這個邪惡的巫婆讓我至今對老師有心理陰影。我每次讀到什麼老師是蠟燭,燃燒自己照亮學生的話就想冷笑。我的人生經驗,恰恰相反,的確有好老師,但是很多老師都很勢利,如果哪個孩子的父母是高官,她對哪個孩子就會格外親切,如果不小心這個孩子的父母恰好是教育局的,那老師對她的溫柔善良、無私奉獻的確可以和蠟燭媲美。但是,如果你既沒有當官的父母,也恰好沒錢,然後你自己又不爭氣,學習成績不好,那麼老師在這個時候,更喜歡在課堂上把你當靶子,用粉筆頭丟你,或者時不時,翻著白眼,用看上去輕描淡寫,實際上鄙夷輕視地語氣譏諷著你回答不出問題的窘迫。 大人們常以為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實際上我們的心很敏感,我們都有「面子」的,我們很討厭被人當眾訓斥。在無數次臉漲得通紅之後,我越來越害怕這個老師,而她也越來越瞧不起我,每堂課都喜歡把我叫起來提問,譏諷我幾句。我的笨拙,我的學習成績差,我的不會說話,甚至我的孤僻性格,都令她不滿意。至今還記得她撇撇嘴,斜睨著我,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怎麼沒一點兒小孩子的樣子?又呆又蠢,也不知道吃的飯都消化到哪裡去了。」 孩子都有一顆異乎尋常敏感的心,那個時候大家都喜歡被老師寵愛,喜歡做班幹部,喜歡胳膊上戴著三個紅杠,兩個紅杠,站在校門口,板著臉嚴肅地檢查同學的紅領巾有沒有戴、女生有沒有染指甲、男生的頭髮有沒有超過耳朵。小孩子在很多時候比大人更看重面子,因為世界小,所以,所有的小事都不小。小學老師,在整個社會中,是一個非常平凡普通的人,可是在所有她教的孩子面前,卻如同半個上帝,她的表揚和批評、她的喜愛和厭惡會產生難以想像的蝴蝶效應。 在趙老師明顯的輕視下,班裡的同學也受到了影響,她們開始不喜歡和我一起玩,跳皮筋、打沙包、踢毽子,沒有人想和我一家,幾次的尷尬後,我開始自覺主動地疏離於整個班級之外,常常她們在一起玩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坐在花壇邊上發呆。 在家裡,我孤單一人,需要處處讓著妹妹。在學校,我孤單一人,老師同學都不喜歡我。在家裡,我常常坐在角落裡,靜默地看著妹妹抱著爸爸又笑又撒嬌;在學校,我常常站在遠處,靜默地看著同學們跳皮筋、打沙包。 在這世上,有很多種不好的感覺,但,孤單是其中最恐怖的。 後來,一不小心,在父親的書架上讀了一本古龍的武俠小說,主人公的那種寂寞孤單、被世人遺棄的情懷如雷電般擊中我那小小的心臟,我發現了書架上的寶貝。從此,我更加安靜、更加孤僻地躲入了一個想像的世界。 Chapter 3 我遇見了他 (因為意識到老師在孩子生命中的重要性,中國的傳統文化一直強調尊師重道,尊敬老師在中國早已上升到道德標準,卻忘記了,正因為老師在孩子生命中的重要性,老師其實也應該尊重孩子。 有了對個體生命的尊重,才能有對個體生命的正確引導。) 三年級快結束的時候,因為學校的人數增多,傳聞要重新劃分班級,我心底深處開始暗暗祈求,把這個趙老師換走吧! 我們學校每週有一次升國旗儀式,升國旗儀式後,校長會表揚先進,批評落後,然後給上周表現優異的班級頒發流動紅旗。 這周也是如此,之前都是例行公事,我低著頭沒在意,反正流動紅旗頒發給哪個班級,又與我沒關。 當流動紅旗頒發完後,校長語氣嚴肅地說起了偷盜行為,什麼觸犯刑法、進監獄等等,如果趕上嚴打年份,會被槍斃! 一個男孩子被校長請上了台,校長開始宣佈這個男孩子的罪行:偷自行車,偷老師的錢包,和高年級學生一起勒索低年級學生,脅迫低年級學生去偷家長的錢,打群架,用自行車鎖鏈把第一小學的一個六年級男生打傷,給高年級女生寫情書…… 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卻仿佛已經罪不可赦,可以直接送入監獄,進行勞動改造了,同學們聽得目瞪口呆,全都盯著男孩子,可是,讓我凝神觀看的不是這一系列的罪行,而是臺上那個男孩子的神情。 他的個子比同齡人高,因為高就顯得瘦,藍色的校服松垮垮地掛在身上,理著小平頭,因為頭髮太硬,根根都直立著,一眼看過去,像一頭刺蝟。他懶洋洋地站在那裡,低著頭好像在認錯,但是偶爾一個抬頭間,卻是唇角帶笑的。 難道他沒有看到大家的各種目光嗎?難道他不覺得丟人嗎?這可是在全校人面前呀!我怎麼想都不能理解。 散會後,周圍的女生在竊竊私語,我跟在她們身後,聽明白了幾分這個男孩的來龍去脈。他和我們同級,不過因為二年級留過級,所以年齡比我們都大。聽說他是家裡的老小,他父母四十多歲才有的他,他有四個大他很多的姐姐,據說家裡很有錢,他的運動鞋是耐克的,他手腕上的表是思沃琪的,都是他姐夫從國外帶回來的。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外國還是一個很遙遠的名詞,什麼東西是什麼牌子,這個牌子所代表的意義我聽不懂,我只是很疑惑地想,既然有錢幹嘛去偷東西,去勒索別人的錢? 他的行為、他的神情,對我而言都像個謎。困惑不解中,我記住了這個壞學生的名字——張駿,不過,我相信,那一天記住他的不止我一個。 四年級的時候,重新分班了,發生了兩件不幸的事情,第一件,就是我的數學老師仍是趙老師,第二件,她不但是數學老師,而且兼班主任。 張駿和我分到了同一個班,但我們兩個幾乎沒說過話,雖然我們有很多共同點,比如,我和他常常輪流拿全班倒數第一;上課的時候,我們都不聽講,他總是在睡覺,而我總是在發呆,所以我們兩個常常被趙老師的粉筆頭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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