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時針航海線(56)_張煢

五十六

　　朝陽從綠色的窗簾邊緣透了進來，很明亮，很耀眼。這是早晨了，咦？窗外竟然還有鳥鳴聲！呀，自己怎麼從來也沒有留意過窗外呢？或許，是剛剛搬來，在自己家窗外做窩的小鳥？

　　天氣一定很好，還沒看到呢，這聲音已經夠令人愉快的了！他頓時放鬆了下來，想著，再躺一會，我就起床，掛起窗簾，說不定，還可以去學校找秋纖？對，去找她。叫上夏力嗎？不，還是自己去吧。

　　心裡一放鬆，馬上覺得口渴難忍。

　　腦袋還是昏昏的，身體仍然很膨脹，丹田處灼痛灼痛的，似被火燒傷過一樣，很難受，渾身都難受。

　　他又劃了劃手臂、大腿，肌肉也是酸澀酸澀的，沒有一絲力氣。怎麼辦？夏力也不在這兒，叫奶奶吧，也許他倆在客廳裡呢！

　　「奶奶！夏力！水！水！」他盡力呼喚，原以為自己的聲音會很大，可是，送進耳朵的聲音和蚊子叫的差不多，還嘶啞不堪，他很詫異，卻無力思考，目前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水，冰涼冰涼的水！

　　突然，房間門嘩啦啦打開了，沖進來一個人。哎呀，怎麼跑得像風一樣快？夏力？這個傢伙……

　　他定睛一看，嚇得差點兒跳起來：「戴……戴絲？」

　　那可不是戴絲嗎？眨眼之間，只見她鐵塔一樣的身體已經矗立在床前了。

　　寶玉頓時懵了：上帝啊！！

　　這才是真正的全世界最悲慘的毀滅性災難呢，都找到家裡來了！再也無處可躲了，世界之大，已經沒有他的藏身之地了！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閉上眼睛，硬著頭皮，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這個暴力狂的不可預知的任何一種程度的轟炸。

　　等了半天，卻不見動靜，他實在忍不住了，悄悄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媽呀！戴絲的鼻子幾乎湊到了他的臉上！

　　見他睜開了眼睛，戴絲立即直起了腰，咳嗽一聲，然後穩了穩神，竟然展開了一個難得的笑容，並用難得一見的溫柔口氣問：「寶玉，你醒來了？」

　　可憐的寶玉，剛剛從噩夢中醒來，便活生生讓這個戴絲給嚇傻了，她那反常的笑容和溫柔，要怎麼形容啊？他寧願昏迷！

　　戴絲生來就不是真正有耐心的人，她撓了撓耳朵，為難地想想，微微彎腰，摸著他的額頭：「嗯，好像好一些了耶！剛才是你在叫嗎？你要什麼？快跟我說，我給你去拿。」

　　寶玉強支起半個身子，眼睛驚恐萬狀，盯著她的醜臉，強迫自己就這樣看著她，他有話要問她。可是實在是太難了，她的醜臉就那麼近在咫尺，對個折磨足以讓人變成啞巴。寶玉努力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最想知道的是，她為何會跑到自己的家裡來？他的奶奶哪去了？夏力呢？

　　見他只盯住自己，呆頭呆腦的樣子，卻不說話，戴絲又是歡喜又是焦急。想從前，他是寧死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啊！何曾有過像今天這樣專注地盯住自己的？要是他一直這樣看著自己就好了，那該多幸福啊！

　　可是，都盯了那麼久，他為什麼還不說話呢？甚至眼睛也不眨一眨？該不會是呆了吧？真是！剛要搖晃，想起了什麼，連忙放手，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快說呀，急死人了。」

　　去他的，不再管她為什麼會在自己的家裡了，也不去想奶奶和夏力哪去了，先喝點水吧，保住了命再慢慢地問。

　　於是，他決意忽略眼前這張醜臉，再大的折磨也不如缺水的折磨大啊！他嘶啞地說話了：「水，給我一杯水。」

　　「噢！你等著！」戴絲總算聽清楚了，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跑二十圈操場也沒這麼累啊！真是！

　　她猛然直起腰，轉身跑了出去，寶玉虛脫地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戴絲為我倒水？她笑了？她的語氣？暈死了，這事情怎麼處處透著邪門？

　　可是，邪門的事情確確實實地發生了。

　　「來啦……」隨著戴絲歡快的聲音，一杯冰水很快呈現在寶玉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光。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想，戴絲的口氣哪有過今天這樣歡快？她真的也會有不暴力的時候？可是疑惑沒來得及發酵，就連同冰水一起，給咕嘟咕嘟地吞進了肚子，泡沫也不曾有一個。

　　冰水冰透了、涼透了，從喉嚨順著食道，經過胸膛澆熄心臟之火，淋滅腸胃之火，降住了丹田之火，還原了高熱昏鈍的大腦，和膨脹欲裂的身體。

　　好舒服！

　　腦袋漸漸降溫，眼睛清晰明朗，理智漸漸回來了，力氣也回來了，耶！好棒！

　　摸摸臉頰，哎喲，好痛！臉上火辣辣的灼痛告訴他，自己一定做了些什麼事情和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

　　對了，昨天臉上被保羅slap啦！難怪那麼疼呢！

　　可是，為什麼呢？

　　他是怎麼了？昨天，都幹了些什麼？遭遇了什麼？

　　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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