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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夏力氣得一蹦老高:「什麼?這麼貴的東西,踩壞了不給我賠償,連道歉也沒有一句!鄉下人就是這麼沒有修養的嗎?」他也看見了保羅腳上那雙薄底涼鞋。

  這可惹火了保羅,他劍刃一樣鋒利的眼光射向夏力:「鄉下人就是沒有修養怎麼樣?我偏不道歉,不道歉你怎麼了?不是還有兩隻嗎?我——」高高抬起腿又要踩。

  寶玉大喝一聲:「你敢!」

  保羅一怔,他也知道龍蝦的價格,這麼一隻三兩的龍蝦得一百多元錢呢,剛才是無意,現在要是明知腳下有物而踏下去,那就是故意啦。自己都很少吃到的龍蝦,要踏下去還真忍不下心,要讓自己吃上一頓多好呀。

  在他愣神的功夫,夏力飛快撿起了倖存的兩隻龍蝦,罵罵咧咧地返回市場,去求一隻完好的袋子。

  寶玉走上前來,說:「沒事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幾百塊錢罷了,不要太在意,你走吧。」

  保羅有點不確定地盯著寶玉,太陽已正午,強烈得讓人不得不眯縫著眼才能看清楚對方,只見寶玉雪白的俊臉上有微微的粉紅,鼻尖上有微微的亮晶晶的汗珠,映襯出那雙劍眉下的虎眼越發漆黑如墨,神采奕奕,淺咖啡色的頭髮閃爍著熠熠的光澤。保羅微微暈眩:沒見過男孩子也可以這樣「美」!是的,美。

  寶玉再一次肯定地點點頭:「你走吧,我那個同伴回來還會鬧的,因為今天是他出錢買菜,請我和奶奶吃飯,所以心疼。」他眨眨眼睛,用眼睛笑了笑。

  保羅這才相信,沒有人再找他麻煩,於是,整了整衣服,昂著頭走了。難怪城裡人無視自己的英俊,原來還有比自己更帥的人哦!NND!什麼道理!

  優紀學園教導主任李江是個大忙人,即使是假期他也有忙不完的公務、私事。這不,昨天剛剛結束為期兩周赴美學術討論會,今天便被成大副校長嚴鋒十幾道電話「急召」去吃午飯,于公於私,他都該去,學校與學校之間的多方面交流探討,於學校的發展與新技術的引進都有幫助。

  而他與嚴鋒副校長是三十多年的校友加知己,今天名為交流新觀念,實是為他遠道歸來接風洗塵的。現在剛十點鐘,電話通緝令已加追了三遍,不能再拖了。

  「秋纖!秋纖!今天只有你去接機啦,叔叔時間來不及了,你嬸嬸買菜去了,估計得把菜市搬回家,指望她接機是不可能的啦,哥哥行李多,你早點去吧,十一點二十的班機!別忘了帶錢哦!」

  李江主任嚕哩囉嗦地一邊交待,一邊對著浴室鏡子,用電吹風一次又一次地吹著頭髮,希望能蓬鬆點,再蓬鬆點,一遍遍抹著定型噴發水,期望能把那一縷不聽話的長頭髮從左耳抹到右耳去,蓋住光禿禿的頭頂。無奈,那縷長髮一次又一次地掉下來,最後只能緊緊挽在右耳後,緊緊貼在頭頂,既然不能保持蓬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求遮住禿頂了。

  秋纖沖著瘦小而偏偏最愛臭美的叔叔做了個鬼臉:「記住啦!十一點二十的班機!帶上錢!還記得跟您的寶貝兒子說,下午不准亂跑,乖乖的在家裡等您回來對吧?」

  李主任轉過身,點了點秋纖的小鼻頭:「鬼精靈!」

  秋纖看著叔叔出門,而時間也差不多了,便略為收拾收拾,關上門,直奔飛機場。

  坐在機場大廳,啜著冷飲,盯著來往的旅客,心裡其實忐忑不安。

  堂兄李建安,五年前遠赴法國巴黎,進修「現代雕刻學」他是優紀學園院雕刻系的驕傲,學校裡為數不多的憑能力爭取到保送名額的學生。

  今年終於學成歸來,可是偏偏叔叔總忙於自己的應酬,而嬸嬸,愛子心切,一大早把秋纖拖起來大掃除不說,還竟然把小堂弟也帶出去買菜了,說什麼「只有孩子才知道孩子的口味。」狂暈!堂兄都24歲的人了,還是孩子?

  自己與建安都五年沒見面了,還能認識嗎?自己五年前還是個黃毛丫頭呢!

  不禁後悔,沒有在家裡寫一張「接李建安」的牌子,只要往接機人群中一舉,就等著他來找自己了。可是現在……唉!秋纖怏怏地把手中的空紙杯扔進垃圾桶裡,苦思無策之下,只好老老實實地擠進接機人群,在欄杆最前面霸佔了一個位置。

  「北京時間十一點二十分,從巴黎飛往臺北的721班機,馬上降落……」播音員的聲音響徹在繁雜的候機大廳上空,秋纖立即集中精神,五分鐘,六分鐘,七分鐘,來了!一大群黑壓壓的人突然之間就湧向了剪票口,像一大片螞蟻湧了過來。

  秋纖睜大了那雙卡通黑白眼,努力地盯著每一個年輕的男旅客,這個頭髮金黃的肯定不是;這個尖嘴猴腮當然不是;這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闊嘴大鼻應該不是;這個滿臉病懨懨,煙鬼似的也許不是……

  完了,完了!自己真的認不出建安了!

  想想,五年前他也不過一個嘴上無毛,細皮嫩肉,眉目清秀的小男生,就跟自己現在的男友們差不多,可是五年過去了耶!他也許把一頭黑髮染成了金黃色?也許在國外吃得不好,他長成了尖嘴猴腮?也許巴黎流行大鬍子所以他特意蓄上了絡腮胡?而且人長大了嘴巴也長大了?再也許,在國外沒人管,他沾染上了吸毒,所以臉色蒼白蠟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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