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的星(31)_何離離

三十一

　　「可是，有太多遺憾了……難道真的沒有一個人能擁有完美的幸福嗎？」老人眼中流露哀傷。

　　莫名忽然沒有說話，停了一停，抬頭對他說：「該走了。」

　　他伸出手，老人的靈魂逐漸縮小，成為藍色的一點螢光，波漾如鏡子的光芒消失了，他回到那片黑色花海，目送著那螢光悠悠蕩蕩飄入一朵花蕊中，花瓣如沉睡般合攏，然後那朵花漸漸消失了。

　　夜空再次明朗，塵世的氣味尋回，城市的午夜帶著凡俗的聲響重新蘇醒。他依舊站在北京市郊的街頭，仰面看那無星無月的朦朧天空。

　　每個人離去時都有或多或少的遺憾，時間在他面前永恆，生老病死只是一個儀式。來往的生命，他看得太多，為什麼偏偏這次他會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不能走開地回到她身邊呢？

　　說到底，他自始至終也只是一個旁觀者。

　　既然是旁觀者，就只需要這樣遠遠地看著她好了。這個遊戲，希望能給她帶來一個完美幸福的人生。

　　莫名低頭笑了——老闆一定會嘲笑他的。

　　星期六的直播之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發生的事，是星羽活了二十一年從未想到的，她身在其中，震驚不已。

　　先是她突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她的照片和視頻到處傳播，許多報紙作了報導，甚至有記者打聽到了她的住處，堵到門口要採訪她。她一夜之間集中了娛樂匱乏的中國的幾乎所有目光。電視臺節目組的電話瘋狂響滿八小時，雪片般的信件和禮物開始堆滿節目組辦公室，她突然在網路上和現實中有了無數的支持者。

　　然後，明日之星選秀急劇升溫，進入三甲的選手和被淘汰的選手同時引起了不同程度的關注，報導頻出，而每個選手在採訪中必會被問到紀星羽。

　　彭俊在一篇北京發行量最大的報紙的採訪中，竟然意外爆出了千寧五進三的原創曲目實際是借用星羽的作品的事，一時之間輿論為之側目，千寧情勢頓時惡劣。

　　緊接著，一張她和千寧看起來異常親密的圖片不知道被什麼爆出，放到網上大肆流傳。整個網路一片沸騰，關於「紀星羽竟然是同性戀」的話題引爆口水大討論。而那張她們倆的親密照片更是被做成各種不堪入目的圖片，到處可見。

　　「娛樂圈最特別的新星」、「前所未見的女生」、「同志還是戀人」……五花八門的名頭臆測從天而降，掀起狂瀾，攪翻了平靜了一夏的娛樂空氣。

　　至於那張照片，PS技術如此拙劣，蘇奇第一眼就看出是故意將兩個人拉近到一起，可是這已經足以同時敗壞兩個女孩的聲譽。在此時的中國，雖然每個人的選擇都值得尊重，但這把刀仍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背後的人的確找到了足夠厲害的武器。她甚至能感到一雙充滿恨意地眼睛——

　　這個人是誰？

　　屋子裡出奇的沉默。

　　千甯拿著一支筆一下一下重重地在那張報紙上劃著，「據我所知……千寧五進三的歌曲是拿紀星羽的直接用的……我想她大概也是無心吧……」，彭俊的那段話被割裂得面目全非。

　　「千寧。」蘇奇抓住她的手，那支筆已經快被她握斷了。

　　一向看起來嬌滴滴柔弱的千寧，這次竟然沒有哭，這出乎人的預料。不過，蘇奇回過頭，她更擔心的，似乎是——

　　星羽坐在電腦前，像平常一樣帶著耳機聽音樂，纖細手指滑動滑鼠，一頁一頁流覽著某知名網站，臉上一片平靜。

　　螢幕上是那張讓人觸目的照片，中國人罵人的詞彙和精神在適當的時候遇到適當的出口，可以無窮無盡，無所不用其極。

　　她靜靜地看著，看完一個帖又看另一個。耳機裡音樂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千甯和蘇奇隔著床都聽得清清楚楚。

　　「紀星羽，你想變成聾子嗎？」千寧「啪」得扔下筆爬過去，狠狠拽下她的耳機。

　　星羽沒有抬頭，依舊目不轉睛在螢幕上，臉上靜默得讓人無法捉摸。她的沉默仿佛一種巨大的壓迫震懾的氣場，千甯和蘇奇漸漸感到緊張。

　　蘇奇開始害怕，她知道星羽越生氣就會越安靜，越憤怒就會越優雅，而她的內心，其實已經受傷。

　　「別看了！」蘇奇沖過去拉開她握著滑鼠的手，把筆記本用力合上。

　　星羽的手指比千年寒冰還要冷，仿佛冷到了骨子裡。

　　蘇奇有些急了：「小羽，別理那些渾蛋！網上的人說話怎麼能聽？你從昨晚看到現在了，你說話啊！」

　　星羽抽出手，低頭整理好耳機，揚起眼，竟是一個平靜的微笑：「奇奇，我也想去學PS了，看起來很好玩。」

　　蘇奇一怔，突然想哭。

　　千寧大罵：「是哪個王八蛋做這樣缺德的事，要是讓我知道，我一定讓他後悔！」

　　星羽不語，目光一閃，那天排練室簾幕後一晃而過的彭俊的背影，還有那刺耳的快門聲從她腦中閃過。

　　她知道得很清楚，從來。

　　「這個彭俊！」千寧把報紙扔在腳下猛踩，「還有放這些假照片的人，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千寧，」星羽伸手拎起歌詞本，瀟灑地扔到千寧懷裡，「還有最後一場，你還是趕緊準備自己的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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