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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許明媚說,其實這個事情說起來,實在不應該怪罪於你。一開始他就不誠實了。他營造了一個美夢給你們彼此,現在他所遭受的苦難,都是他最初的隱瞞造成的。

  於索然說,如果他長成何威利或者江北川那樣,我願意為此截斷我此生之後

  的所有桃花。許明媚說,你喜歡何威利的樣子?于索然說,小雷墊底,我看著世界上的男人一概都是精品。許明媚說,你真的喜歡何威利那款男人?于索然說,老大,你要說什麼?你要介紹我和何威利認識?我介紹給你江北

  川,你介紹給我何威利,小雷怎麼辦?哭著大鬧天宮?明媚,這不是一部精彩的肥皂劇。我是覺得,何威利身邊缺少一個得力助手,是你這樣充滿奇思異想而又能助他一起實施的人,我顯然不是出謀劃策的材料。於索然瞪了瞪眼睛,走進屋裡,過了一會兒,拿了一隻戴墨鏡的玩偶出來,面無表情地說,我一直覺得這傢伙像何威利。許明媚笑到不得不掩面。

  江北川打電話給許明媚說,明天你就要飛杭州了,晚上一起吃飯吧。許明媚說,你是不是害怕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你好見我最後一面?江北川說,我得送你一個平安符,否則,萬一被你自己詛咒了,我的美夢豈

  不是達成無期?許明媚說,好好好。我順便將遺囑給你傳達一下,你好幫我料理後事——我是說如果。

  約在一個酒吧喝酒,許明媚興高采烈地開始講述她以前出行的一些趣聞,江北川果然拿出來一隻奇怪的盒子,裡面裝了一個造型古怪的平安符。他說,有一次去一個廟裡求的,一直帶在身上,保佑平安,真的是很平安,開車這幾年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違反交通規則的事情。

  許明媚說,你真是一個感性的男人。

  江北川說,那幾年一直不是很順利,燒了很多香,希望保佑自己平平安安的,遇到一個賢良淑德的女人,安享終生。

  許明媚說,你會遇到你那個賢良淑德的女人的。你是一個這麼善良的好男人。

  江北川說,如果你肯做我女朋友,什麼賢良淑德我一概不希求。

  許明媚開玩笑地說,好吧,如果這次我平安無事地回來,我考慮考慮禍害你的可行性。

  江北川喜出望外,真的?

  許明媚哈哈大笑不再回答。

  江北川這次卻沒有慣常的不予追問,他說,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這次你平安回來,你會考慮禍害我的可行性?明媚,你知道飛機遇禍的幾率有多麼小麼?你這樣的話分明就是在暗示你已經做好了愛我的準備。

  許明媚尷尬地啊了一聲,她看到江北川的眼睛裡閃出灼灼光彩,莫非他真的是情到深處?她一直不太容易在真實的感情裡先知先覺,她總是對這些突如其來的感觸充滿了質疑。必須遵循著某個奇怪的程式,才能說服自己眼前一切的可能性。那麼,他愛上了她?他為什麼會愛上了她?她不能不承認她在潛意識裡是歡欣的,退一萬步說,她獲悉任何一個男人對自己真純的欣賞,她都會是歡欣的。那似乎是一種鼓勵,對她這種久不接觸溫情的女人的鼓勵。孤獨的女人往往缺乏純粹的信心,看上去的傲慢和涼薄只不過是類似於一種顏色的保護,使得自己與外界有一種心安理得的隔斷,這種隔斷,會帶來無比安全。而這些外界主動湧過來的愛慕、欣賞或者喜愛,無疑是顏色之外與她的肌膚呈現友好的信號,或者說可以搭一座橋,令她慢慢放鬆警惕。江北川似乎就是帶著這個使命降臨的,他的出現似乎總是在化解她越來越凝固的狀態,他總能令她心懷感激,她分析不出來自己對他的這種感情是不是也算感情。這些年,在流失的判斷裡,她不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哪個型,哪個款,她似乎喪失了對真實男人的感受力,她所有對男人的理解皆出自於自己的臆想,甚至一些道聼塗説的事件組成。而眼前這個鮮活的男人的出現,使得她猶如剛擺脫懵懂的少女,與自己糾纏得太久了而錯亂了的程式已恢復到正常生長狀態,中間這些年,似乎隔著江河,與本身生命的價值截斷了,這種重新生長出來的延續,是能夠激發她無窮無盡奇怪情緒的。

  席間的氣氛就這樣突然變得曖昧又詭秘起來,許明媚似乎能夠把握自己逐漸變化的心思,但是她不知道怎麼處置這種微妙的關係,她就這樣想笑著先搪塞過去再說。可是這次江北川居然鐵定了心,他似乎把這樣一個難題推到了她的面前,當然,這在他看來是沒什麼困難的「是」或者「非」的問題,「是」是在他計畫範疇之外的驚喜之列,「非」才是正常的狀況,她有無限的可能是否定他的熱情。其實,即使她決然地否定,他也不會喪失應該有的堅持,他會不斷地再從其他的方面入手,找到她可能會感動的支點。倘若一直不出現其他值得去蹉跎的女人,他的堅持會持續很久,又或者,他會累,很多精力用盡後的疲憊,他會逐漸不再對他們的未來抱有希望,索性就離散,再不見面,不再有消息,他們之間再無關係。

  能夠想像到的,也無非如此吧。許明媚深深知道,現時,無論她有什麼樣的反應,都不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發生。但是奇怪地,她無法將拒絕的話語、哪怕是一種詞彙說出口來,當然她也無法準確地告訴他,他們可以順其自然地交往下去。好像話怎麼說都不能令一切自然,這樣尷尬的關口,江北川突然笑了起來,他舉起酒杯,說,看你為難的樣子,我是逗你的。

  他始終是聰明的,知道把握進退的頻率。總是退,就會喪失一切的機會;總是進,又容易把事情搞糟糕。這樣進著退著毫無規律,反而情趣無限。許明媚幾乎可以料定江北川是一個情場高手,至少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女人。是多少次的挫敗,才能將一個懵懂少年磨練得如此輕鬆自如?

  後面的交談就變得沒心沒肺起來,江北川給許明媚講了幾個酒桌上為助興而發明的一些笑話,帶一點點色情的成分,又非不雅之詞。他講得十分有趣,她甚至有幾次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她總不能像那些甜美可愛的女人一樣開心地拍起手來。她心思太重,她一直在思索著他們之間的微妙的感覺問題。於是,他便覺得自己的唐突,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整天跟那幫傢伙們混在一起,怎麼講這些粗俗的給你聽。

  她說,我打小就缺乏幽默細胞,常常聽不出來包袱和笑料,所以一直很乏味。

  江北川笑著說,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想法,我想把你改造成一個俗氣的姑娘,整天在太陽底下沒心沒肺地笑,曬得黑壯健康的,翻臉也不是不可以,有點煙火氣息。可是這樣的想法一產生,我就會自責得不行,我怎麼可以把天使拽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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