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們一起畢業(63)_李巍

六十三

　　一直以來，我不是都想讓那個男人疼痛嗎？為此，我不斷的努力著，像個瘋子似的不擇手段。我傷害了黎菲兒，甚至連自己的孩子也捨得下手……

　　可是，到最後我才明白，原來傷害最深的卻是自己。

　　盛夏的天很亮很亮，灼人的光亮下，我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透明的人。我看到母親朝著微笑的臉，我看我幸福美好的童年，我看到張開雙臂奔跑向我的晨安，她還是那麼那麼的美好。

　　原來，我也曾經那麼近那麼近的觸摸過幸福。

　　事實上，幸福就在我身邊，只是仇恨蠱惑了我心。我終於明白，這麼多年，我一直像被毒藥浸泡的種子，誇張畸形的長大。

　　仇恨蒙蔽了我的眼，讓我變成了殘廢的瞎子。

　　當所有的恨都歸於平靜，我突然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我迷失了我自己。

　　明天在哪裡？明天我該為誰而活？

　　活著和死去。

　　哪條路，才能指引我，通向真正的救贖。

　　——選自安尹辰博客2006.7

　　10

　　七月末，夏暖暖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彩色的螢幕上，幾個跳躍的黑色字體，像屍體一樣的冰冷——暖暖，我為孩子報仇了。

　　手機瞬間沉重地墜落到地面，彩色的螢幕劇烈的閃爍了幾下，明明滅滅，又歸於平靜。

　　夏暖暖恍然失神的呆滯了半分鐘，終於瘋了似的奔了出去。

　　上帝保佑！千萬不要是那樣的，千萬不要！安尹辰是哥哥啊，是哥哥夏曉天啊！

　　一路狂奔，耳邊的風聲淒厲的掛著，她的眼淚落進空氣裡，又消失不見。

　　當她越蓊鬱的梧桐樹，踩過咯吱作響的木頭樓梯，找到黎菲兒時，她正在陰暗的閣樓裡光著腳跳來跳去，還是那身白色的棉布裙子，卻沾滿了淋漓的鮮血。

　　陽光從木頭格子窗戶裡打進來，傾斜著照在她的身上，那些鮮血像綻放瘋了的玫瑰花。詭異迷離的盛開。照得她的眼睛生生的疼。

　　見到暖暖，她沖著她露出甜美的笑靨。

　　這樣的美，美得一度失去了真實。

　　房間的角落裡，安尹辰安靜的躺著，眼裡流著淚，那顆灰赫色的淚痔淹沒在淚水中，終於褪成了透明的。

　　這個總是帶著一雙淚眼的男人，終於等到了最後一次的哭泣。

　　從此之後，再不會流淚，疼痛。

　　曉天哥，菲兒。

　　夏暖暖喋喋不休的喃喃低語著，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了出來。站在明媚灼人的光亮裡，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

　　寒冷，這樣這樣的冷。

　　11

　　傍晚，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暗紅色的雲朵，仿佛流血的天空，隱忍的傷痛著。

　　夏暖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吻了安尹辰冰涼的臉。又像哄嬰兒似的將歡喜的黎菲兒哄安靜。

　　菲兒，跟我換衣服吧，你看你的裙子真髒呢，多難看呢！我們交換好麼？

　　夏暖暖輕輕的夢囈似的說。

　　嗯。

　　黎菲兒笑著點了點頭，像個無知的孩子。

　　夏暖暖流著淚換上了黎菲兒的裙子，又把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接著，她鎮靜決絕地播打了派出所的電話。

　　不久，警車就開來了，兩個員警將手銬戴在了她手上。

　　"菲兒，我愛你。曉天哥，我愛你。"

　　臨出門前，她笑著說。

　　滿臉的淚，滿臉的疼。

　　黎菲兒回過頭來，沖她笑了笑。像朵飽滿多汁的花朵，這樣鮮豔美好，妖嬈成一片。

　　她似乎很興奮，笑容還未停止，又開始在房間裡旋轉，跳舞。

　　那一刻，在搖曳的光線下，一切的一切又仿佛時光倒流。她又重新站在午夜誘惑燈影交錯的舞臺深處，唱著動人婉轉的歌。在男人目光彙集成的高調盛大的檢閱裡，美得像個不滅的神話。

　　那麼的驕傲，那麼的高貴。

　　她的旁邊，是她深愛至死的薩克斯手，他正在幫她伴奏。黯淡的光線下，他眼角的淚痔，糾纏出一片詭異迷離的花。

　　美好得這樣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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