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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8

  週六晚上,夏暖暖想起夏善生說去看伊夏,特意回了家。離開醫院時,黎菲兒還在沉睡,口中喃喃輕喚著孩子,孩子。

  夏暖暖流著眼淚,親吻著她的臉。輕輕為她蓋上掀開的棉被,再悲傷的離開了。

  禮拜日清晨,天邊剛露出微微的魚肚白,夏善生就叫醒了她。兩個人收拾妥當,到達墓地時,太陽剛從地平線探出頭來,溫暖的陽光照耀著安靜的墓地,悲傷得讓人忍不住落淚。

  "暖暖,你跟你媽說,你考上大學了,要去首都了。"夏善生說,聲音有些哽咽。

  夏暖暖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

  "你跟你媽呆一會兒吧。我過去抽支煙。"夏善生下意識的走開了,他剛轉身,滾燙的眼淚就打濕了暖暖的臉。

  夏暖暖伸手抹了把眼淚,轉過頭去,就看見夏善生的孤獨寂寞的背影。兩手垂下,一隻手握著香煙,快燃到盡頭了,他也沒抽一口。

  "爸,我們回去吧。"夏暖暖輕聲說:"我已經跟伊夏講了。"

  夏善生轉過頭來,有些尷尬的仍掉了煙,他目光悲傷的看了夏暖暖一眼,說:"以後要叫媽。她其實喜歡聽你喊她媽。"

  "嗯。"

  夏暖暖小聲的回答著。背過身去,擦乾了即將決堤的淚。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踩著乾淨的階梯往山下走去。半路上,迎面走來個抱著滿懷白菊花的男人,黑色的體恤,牛仔褲,渾身上下的金屬鏈條,走起路來叮噹作響。

  夏暖暖被熟悉的聲音驚醒似的,她趕忙抬起了頭。一大簇一大簇的花朵,像白茫茫的雲,隱約著男人的臉,看不真實。只是憑著敏感的直覺,她幾乎可以完全肯定,這個人是安尹辰。

  安尹辰。

  夏暖暖下意識的喊了聲,胸口有憤怒的火焰在上竄下跳。手心不自覺的握緊成了拳頭。

  那一聲的呼喚,嚇了男人一大跳,他手中的白菊花陡然掉落到了地上,淩亂不堪的撒了一地。於是那張臉清晰的暴露了出來,蒼白的皮膚,隱約的長髮下,一雙犀利敏銳的眼睛,驚人的明亮。

  那顆小小的灰褐色淚痔,仿佛是怎麼也擦不幹的眼淚。

  "夏嘵天。"夏善生突然喊出了聲,眼神飄渺得令人心碎,恍若失去了魂魄。

  夏暖暖疑惑的望著眼前全然陌生的父親,又將目光移向抱白菊花的男人。陽光下,那顆灰褐色的淚痔分外的詭異。她突然想起了那次齊洛第一次見到安尹辰時喊出的姓是夏而不是安。

  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嗎?或者說安尹辰就是夏曉天?

  仿佛恍然醒悟似的,她突然明白了,這個魔鬼般的男人,為什麼要讓她疼——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

  一切都只是為了那根深蒂固的仇恨。

  "抱歉,你們認錯人了。我叫安尹辰。"他冷漠的說著,彎腰撿起那一束白菊花,轉身走了。

  初升的太陽將他的背影拉出很長很長。那一大束白晃晃的花像雲霧般將他包裹纏繞。

  一直到背影被蓊鬱蒼翠的綠色淹沒,夏善生依然保持著眺望的姿態。恍然若失,寂寞又孤獨。

  哥哥。

  半晌,夏暖暖輕輕的喊出了聲,淚流滿面。

  9

  我又回到了離城,在我因精神病去世的母親的忌日裡。當我抱著一大束花向她的墓地走去時,竟見到了我最恨的人——夏善生。

  他和他女兒,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夏暖暖在一起。看樣子他們是剛去看望了伊夏。

  這個男人已經全然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了。他明顯的蒼老了,連頭髮也白了,滿臉的皺紋留下歲月烙印的痕跡。那張臉像毀容似的,讓人看著難過。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這副糟蹋的樣子,我居然有些心疼。畢竟,是這個男人給了我生命,並且,我可以確定,他是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與我血脈相連的人了。

  他看見了我,叫著我的名字。眼中竟有不舍和慈愛。

  就那一刻,我所有的恨仿佛被抽空了似的。鼻子發酸,竟忍不住想要哭泣。

  可是,看著他身邊的夏暖暖,想起在精神病院死去的母親,我又醒悟了似的。冷冷的否認,再走掉。

  我將白菊花放在母親的墳墓前,重重的跪了下來。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為什麼這樣疼,心這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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