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們一起畢業(28)_李巍

二十八

　　5

　　進入四月後，陽光一天比一天強烈。

　　梧桐樹重新煥發了光彩，枝葉繁茂，覆蓋了整座離城。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盤旋在頭頂的那一片綠色蒼穹。

　　夏暖暖將稍厚的衣服壓到了箱子底，換上了清涼的夏裝。長發配著白裙，像一朵夏日裡怒放的梔子花。她周圍的空氣裡，仿佛都彌漫著淡淡的薄荷香氣。

　　"夏暖暖。"

　　黎菲兒小跑著從後面追了上來，夏暖暖看到她，輕輕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夏暖暖，陪我去藥房好嗎？"

　　"你生病了嗎？"

　　"沒，我大姨媽半個月沒來了。我想去買張紙測測。"黎菲兒話語裡是故意偽裝的輕鬆，仿佛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初夏的空中，仿佛突然響起了雷雨的轟鳴，有一鳥從心裡飛出，淒厲的叫聲硬生生的將天空劃出透明的傷口。

　　"哦。"

　　半晌，夏暖暖恍惚的應了聲。

　　兩個人找到一家僻靜的小藥店鑽了進去。藥房的生意很好，幾個顧客圍著一個售貨員，半天也沒搭理她們。

　　黎菲兒等得不耐煩了，於是沖著售貨員大聲嚷起來："給我拿張測孕紙，再等下去，孩子都生出來了。"

　　售貨員和顧客同時回頭，將驚訝的目光丟給了兩個少女。半晌，終於咯咯的笑了起來。夏暖暖覺得尷尬極了，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

　　"給你。十二塊五。"售貨員將測孕紙仍在玻璃櫃檯上，有些鄙視的望了她們一眼。

　　"暖暖。"黎菲兒壞笑著說："噢，我身上沒錢了。親愛的，你幫我給啦。"

　　夏暖暖摸出錢包，為黎菲兒付了帳。剛走出藥店的門，就聽到售貨員跟幾個顧客不冷不熱的聲音"現在的女孩子啊，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這麼小就知道做那事了。"

　　黎菲兒轉過身，用手抹掉了眼角滾燙的淚。

　　看到陽光下，那張被淚水浸泡再風乾的小臉。夏暖暖突然覺得心裡壓抑得快死掉似的，拉著黎菲兒的手奔跑了起來。

　　6

　　黎菲兒懷孕了。

　　盛夏到來時，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肚子微微的突起，為此，她不得不放棄了美麗的裙子，整天穿著個大體恤，在學校學校和梧桐樹的蒼穹下晃來晃去。

　　除了夏暖暖，誰也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甚至連安尹辰她也沒告訴。

　　夏暖暖幾次勸她去把孩子做掉，她都拒絕了。眼看著菲兒胎兒在她瘦削單薄的身體裡生長，夏暖暖著急得快崩潰了似的。

　　體育課上，當夏暖暖再次以黎菲兒來大姨媽為藉口向老師請假時，原本脾氣很好的老師終於發火了："她幹嘛呢，每週都請假。即使我是男人，也知道這東西一月才來一次吧。"

　　"哦，她月經不調呢。挺嚴重的。"夏暖暖脫口而出，不到一秒，她就為自己的謊言臉紅到了脖子根。

　　"哎，你們女生可真麻煩！"體育老師無奈的投降了："我開張假條，你帶她去醫院看看。老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剛走出校門，那張假條就被兩個女生仍進了垃圾筒。

　　"菲兒，求你……我求你，跟我去醫院，去把他做掉吧。你還是個孩子，還是學生！做母親那是以後的事情了！"漫步在梧桐樹的陰影裡，夏暖暖苦苦的哀求著。

　　那一刻，她恨不得自己變成個大力士，將面前懷孕的女孩扛到醫院去。

　　"呵呵，傻瓜。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這是安尹辰的孩子啊，說什麼我也得把他生下來。你就等著做乾媽吧！"黎菲兒習慣性的將手放在肚子上，刺目的陽光漫過她的臉，她的表情讓夏暖暖看到有種叫做幸福的玩意兒。

　　噢，如果這是菲兒最終的選擇，如果這樣的選擇是幸福的。

　　那麼她會和她一起來守護這個孩子。

　　7

　　四五點，陽光逆轉成暗紅色。像乾涸後的血液，凝固在天空，再也流不回心臟。

　　夏天的白晝，總是沒完沒了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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