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草的滋味(63)_吳絲絲

六十三

　　十八

　　風吟回到寢室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晉軒今天不回去。風吟也不想回家，她要在學校寫小說，這裡比家安全，可是母親規定風吟星期五必須回家。風吟望望外面漸漸暗淡的天空，背起書包，離開宿舍。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她要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風吟已經寫了三本稿紙，她把最後一本帶回家，準備回家以後寫。

　　風吟坐到公車上，今天車上的人十分少。橙黃色的街燈，是記錄寂寞的背景。車裡的空氣很暖和，風吟知道外面很冷。

　　到家的時候，父母早已吃好晚飯。

　　「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風吟不想再勞駕母親，即使母親幫她熱好了飯菜，她也吃不下多少。

　　「以後不要到外面亂吃東西，我們家的經濟不寬裕。何況外面的東西不乾淨。」

　　「知道了。」風吟走進自己的屋，輕輕把門關上，上好鎖，然後將寫字臺上的燈打開。寫字臺上的燈，光線冷冷的。風吟把稿紙拿出來，輕輕把筆觸碰在紙上面。她便進入了一個由她自己編制的世界。那裡面只有自己想要的、想說的。風吟全身心地投入，仿佛這些文字都是由她的血液寫成的。時間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過去。風吟在寫好最後一章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她收好自己的筆，才發現身邊有兩個人。

　　「把你寫的東西給我！」父親說。

　　這時，風吟才想起自己房間的鑰匙有兩把，可是這一切都晚了。

　　「你就只會寫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心思不在學習上，怪不得成績那麼差勁。」父親說著從風吟的手中搶過稿紙，緊緊捏著。

　　風吟仿佛感到父親捏著的是自己的心。

　　「你把它還給我，我保證今後會好好學習的，以後再也不會胡思亂想了。」風吟的眼裡閃動著淚水，聲音開始發顫。

　　「還給你，我能把它還你嗎？你讓我們太失望了。」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花了很多心血寫的，它就像我的生命，你們不懂的。」淚水從風吟的眼睛裡慢慢流出，她乞求地望著父母。

　　「我們是不懂，但我們知道那是為了你好。」父親用稿子重重地拍著桌子說。風吟看見它被父親的手緊緊捏著，它一定非常痛，像自己的心一樣。

　　「你把它還給我啊！它像我的生命、孩子……我所有希望都在裡面。」風吟哭喊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父親見狀更加生氣，他拿著厚厚的稿紙，一張張撕爛，嘴裡喊著：「我讓你寫！讓你寫！」

　　風吟的心也被撕成一片片，她的哭聲越來越大，撕心裂肺似的哭聲。當她試圖靠近父親想把稿紙拿回來的時候，她被父親推到牆角，她的頭和牆撞擊發出重重的撞擊聲。風吟感到頭一陣眩暈，隨後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因為稿紙太厚，父親把它拿到廚房。風吟站起身，一路跑著追過去，嘴裡喊著：「爸爸……我求求你，把它還給我！把它還給我！你拿著的是我的心臟、我的血液啊！爸爸……」風吟的聲音越來越沙啞，現在已經分不清她在說些什麼了。最後，她緊緊撲倒在地上，抱著父親的腿，苦苦哀求著。

　　可是風吟的眼淚沒有喚醒著了魔似的父親，他把煤氣打開。接著風吟嗅到紙被燒焦的味道，感受到心被燒焦的痛楚。風吟不能呼吸了，她抬起頭，看見稿紙已經燃燒了起來。父親看著稿紙燃起的火焰，稍稍離煤氣遠了一點。

　　風吟看著父親沒有阻擋自己，立刻爬起來，躥上前去，迅速用手把稿紙從火裡取出，然後再手腳並用，把火撲滅。旁邊的父親被風吟的舉動怔住了，母親也哭起來。火撲滅後，風吟的雙手滿是鮮血，她抱著僅剩的一半稿紙，倒在地上。

　　等風吟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手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布，母親坐在自己的身邊望著自己。還有晉軒也望著自己。

　　「我的稿紙呢？」

　　「在這裡。」晉軒拿出僅剩一半的稿紙給風吟看，他的眼眶有些濕潤。風吟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望著燒壞的稿紙。不管母親、晉軒對她說什麼。

　　「我也是一個逃避者，我讓黑馬替我去買東西，結果他永遠也沒有回來。我是因為不敢面對發生的一切才回國的，但是如今我有勇氣去面對了，你也要一樣啊！我們從頭開始。」晉軒哭了，這是風吟第一次看見晉軒哭。

　　第二天，風吟就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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