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草的滋味(11)_吳絲絲

十一

　　「鐘樓是不是壞了，為什麼聽不到鐘聲？」風吟問。

　　「那座鐘樓早就壞了，幾十年都沒再響過。」門衛說。

　　風吟忽然感到緊張，因為她曾聽到的鐘聲就在幾個月前，鐘聲彌漫了整個杉樹林。

　　「我在幾個月前聽到過的，怎麼會幾十年都沒響過？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很瘦的、眼睛很大的女孩？對啦，她的眼睛好像是綠色的，她的胸前還掛著一個十字架。」風吟不知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個像幽靈一樣的女孩。

　　「大概是風的作用吧！可是它不可能會響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女孩。綠色的眼睛？不可能、不可能……」門衛很疑惑，抱歉地對風吟笑了笑。

　　風吟離開的時候，滿腹疑問，可是她的疑問在離開這個學校之後，又很奇怪地慢慢淡化了。

　　四

　　風吟在緊張的複習中度過她初中時代的最後幾個月。志遠很少來找她。但每次見面都鼓勵她好好學，在最後關頭加油。可是風吟好幾次看見志遠在他們學校的拐角停著單車等人，還打扮得很講究。

　　風吟填報的第一志願是靈羽中學，這一切都是為了哲。身旁的朋友對她說要量力而行，老師又把她寫的東西沒收了，要她好好備考。而風吟只是無意把稿子攤在課桌上，根本沒寫過，為此風吟難過了好一陣子。

　　林星也報考這所學校。因為她喜歡的男孩只填了一個志願，也是靈羽中學。她告訴風吟，她本來想對男孩表白的，可是另外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先對他表白。他只說了句：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走了。這個男孩變得不愛說話，但是更男子氣了。林星更喜歡他了，她要用實際行動來感動這個男孩。

　　漫長的暑假，風吟都在等待，等待靈羽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她好想再見到哲，也許這是能見到他惟一的機會。這段回憶讓風吟活得有期待，她的第六感覺告訴她：她會再見到哲出現在這個學校裡。

　　那天，天空晴朗，風吟一早就拿到了錄取通知書。當風吟拿到那張紅色的紙片時，她又看到了哲親切的笑臉。風吟把它緊緊地握在手心，對著蔚藍的天空祈禱。林星也壓抑不住興奮的心情，打電話給風吟報喜。

　　可是第二天風吟又接到了林星的電話，林星在電話裡哭得很厲害。她說自己那麼努力，花費了那麼多心血已經白費了，男孩最後改變主意，決定跟著他的父母到國外去讀書。

　　風吟安慰林星說：「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也得不到。」

　　林星沉默了一會，說：「我不同意你的說法。什麼都是自己去爭取，不試怎麼知道？「

　　林星把電話掛了。風吟聽見一陣忙音。

　　林星從小就是這樣，她要辦到的事就一定會辦到，她要的東西沒人敢和她爭。其實，林星是一個感情脆弱的人。而風吟喜歡一切順其自然，與世無爭。因為她不願意讓自己活得那麼累，可偏偏她活得最累。

　　報到那天，風吟沒有看見那個哲。軍訓時也沒有看見。她游離的雙眼在人群中尋覓著，每一刻，她的心都會揪得很緊。她不知道再一次望見哲會不會大哭起來，會不會委屈地打他一耳光。

　　總之，她沒有看見那個男孩，就像林星一樣。風吟和林星居住的寢室很安靜，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座鐘樓。風吟呆呆地坐在視窗，透過玻璃望著它。風吟想起哲為自己畫畫的情景，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那麼生動清晰。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哲為自己畫畫的情景了。風吟的眼眶又漸漸盈滿了淚水。未來的路還很長，有些風景過去了就只能回憶。可是忘記為什麼這樣難？風吟把她沒寫完的故事帶到學校，她似乎還在期待，期待那個人的背影，期待能續寫這個故事。

　　林星覺得風吟的生活太無趣了，除了寫還是寫，又不能賺錢。她惟一的愛好是在空閒的時候玩電腦遊戲或是在QQ上交朋友，這樣會使她更快地消磨時間。在刺激中尋求生活的快樂，學習對她來說是所有零用錢的保障，還可以換父母老師的好臉色，何樂而不為呢？她也不知道自己長大了要幹些什麼？做些什麼？過一天算一天。風吟忽然覺得自己和這個最好的朋友有一定的距離，對待生活人生的看法都不一樣。

　　明天正式開學。風吟第一次在學校過夜。她開始怎麼也睡不著，只是睜開大眼睛望著漆黑的夜空中寥寥幾顆星星。她還記得小時候趴在奶奶膝前數星星的情形，那時的星星多得數不清。她耳邊忽然響起一首兒歌：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萬小眼睛……

　　夜很深了，寢室裡另外兩個女生都已熟睡。風吟聽得見她們均勻的呼吸。風吟有點累了，閉上眼，回到童年那片金色的稻田。

　　風吟看見周圍是茫茫的金色稻田，稻田中央立著一個穿著紅衣的稻草人，在對她輕輕揮手。她撥開擋在膝前的稻穗，腳踩在軟軟的濕泥上。卻不知道為什麼要前行，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無任何感覺與疲憊地走著。

　　「吟吟——吟吟。」風吟回過頭，視線隨著走過的足跡，延伸到路的盡頭。有一位老人佇立在那裡，是奶奶。風吟突然感到很快樂，奶奶蹣跚著向她走來，她往回不停地跑，跑了很久，奶奶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最後她的眼前一片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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