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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18、華燈初上(2)

  一個人正對我們走過來。芭蕉葉子一會兒擋住他的頭一會兒擋住他的腳,看上去支離破碎的。是劉銘。

  劉銘走過來,和張維握手,並朝我點點頭。

  張老師,恭喜恭喜啊!真是年輕有為。劉銘一笑,一雙眼睛就成兩條對稱的細縫了。哪裡,哪裡。張維掏出一支煙並替劉銘點著。

  聽說明天就要走了?劉銘吸一口煙。

  是的。

  以後別忘了我們這些老朽的混不出個什麼名堂的人啊!有空還是回學校看看。

  劉書記你說笑了。我當然不會忘記你們這些前輩的。說實話,要離開學校了,還真有些捨不得。

  那是那是。都是有感情的嘛。學校有沒有給你安排個餞行宴?

  不用了,謝謝領導關心。張維和劉銘再一次握手。

  我就站在那兒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些客套話。

  這位是卓雅吧?你們中文系的?劉銘和張維的手分開的那一刻突然看了我一眼。這個老東西還記得我。我有些意外。

  是的。張維替我回答。我就沖著劉銘甜甜地笑。劉銘,也明顯地老了。

  小張,你眼光不錯。劉銘拍拍張維的肩。

  我沖張維吐舌頭。惹得他倆都笑了。

  回張維宿舍的路上,我說劉銘這老頭兒挺可愛的。張維不懷好意地笑了。是挺可愛的,人家誇過你嘛!我沒說什麼,本來想告訴他劉銘為什麼認識我,還是打住了。每個人都有不光鮮的一面。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張維問我的畢業論文寫得怎麼樣了。我說瞎折騰唄。拿日本的宮廷小說《源氏物語》和中國的《紅樓夢》比了比。一萬字是沒問題。

  張維說,卓雅,你永遠這麼自信。我就是喜歡你的自信。

  我笑了。其實我想聽張維說我就是喜歡你。可他喜歡的,只是我的自信。拿他的浴袍去浴室洗澡,用他好聞的姬順沐浴露,用他小巧的譚木匠梳子。我已經有些隨便了。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我是這兒的女主人。我洗澡,張維就在電腦裡聽崔健的歌。我喜歡的《假行僧》。浴缸裡的水幾乎快溢出來了,水面上豐富的泡沫一漾一漾的,身體埋藏在這堆雪白裡。這是我最後一次任性地放滿整個浴缸的水了。明天一聲火車的鳴笛將帶走一切,我的愛戀我的固執我的信念我的幼稚我的一相情願的堅守。

  小說還有一萬字就結束了。現在是零點四十二分,等天亮的時候我便可以扔掉手中的鋼筆昏天暗地地睡過去。把一萬字留給張維,留給我們在這個學校裡相處的最後一個夜晚,這真的是一件冒險的事情。但我並不覺得我是在做一件傻事。我甘願做這些。這樣做讓我快樂。這樣一個夜晚,剩下的時間已不到十二個小時。張維還得有足夠的睡眠。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安靜了。可以心平氣和地看學院門口高檔的小轎車載著濃妝豔抹的女子魚一樣遊進夜的深處,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江邊小船上吃五百塊一頓的飯菜。當然是有人請客。我有個老鄉,有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當然,是男的。他總是忙忙碌碌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出去賺女人的錢。那些女人都上了年紀都很大方,眼角的魚尾紋在昏黃曖昧的燈光下也那麼清晰可見。他大汗淋漓地從那些女人皮肉鬆弛得有些厲害的肚皮上爬下來的時候,她們都會甩出一遝票子給他。他說把自己的身體荒廢著真他媽的是蠢蛋。他說英俊是男人的原始股,用不好就是罪惡。他總說我純情。因為我進進出出的都是天真爛漫的卡通裝專賣店。喜歡吃插著根細細的白色小棍子的阿爾卑斯棒棒糖。我的老鄉說我看上去純情得一塌糊塗。偶爾,他會找我寫寫文章幫他應付文學理論課的作業。他經常會很有錢。他有錢的時候經常很大方。因為我純情,我坐在他對面吃燕鮑翅的時候,什麼也不問。我的吃相一定很難看。在學校對幹煸牛肉小肥羊火鍋相思成災的時候我都去找他。如果他沒有生意,一定是隨叫隨到。有時候他會主動打電話給我,說老鄉去吃什麼什麼吧!至少有個人可以聊天。我就像中了六合彩一樣一蹦一跳地出去了。我們在靠牆角的位子很響地嚼食物很大聲地講方言。

  洗完澡走出浴室,就聽見掛在衣櫥裡外套的手機響起了《I believe》的曲子。張維幫我掏出手機。看到老鄉的那個號碼,我一點兒也不意外。卓雅,出來喝酒吧。我聽出他的聲音不是很開心。

  看了張維一眼,我對著話筒說,不行啊,我今晚有事。

  他罵了一聲媽的,電話掛了。老鄉估計已在胃裡儲存了不少酒精。

  張維問我怎麼回事。我簡單地說一個很有錢的老鄉叫我去喝酒。張維拿手指一下一下撥弄我濕漉漉的頭髮。

  是男朋友吧?你不去嗎?

  你說呢?我白他一眼。他明知故問。這是和他相處的最後時光了,我怎麼會放棄?

  現在的孩子真是不可理喻,問娘老子要錢在學校耍大佬。張維起身去拿電吹風。

  他是自己賺的。我說。

  自己賺?張維的口氣是狐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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