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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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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早啊,聞道有先後。」 老實說,如果不是樂瑤的影響,我或許也會像家雯這樣堅守防線,而不是交往幾個月就從二姐那裡搬去和男朋友同居,弄得老爸一年以後終於知道了仍然驚愕不已,指著二姐的鼻子怒斥,「你,你是怎麼管教她的」 ,然後指著我們一起怒斥,「養女不教如養豬!」 我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離二姐的家很近,便住在她那裡,後來偷偷搬出去,她一直替我打掩護 -- 儘管並不欣賞我的戀愛對象。 「小安和你不一樣,」 老爸把皮鞋的鐵掌在地上跺得當當響,「這樣叫我---,這叫我,怎麼對得起她的父母啊! 你說,你說啊,哪天要是她父母找來……」滿臉一本正經。二姐和我面面相覷,沒想到老爸居然還操著這份閒心。 迂腐到了某種程度,也不失純真。二姐已不是少女時代那只一點就著的炮仗,我自知理虧更不敢出聲。結果是二姐安撫老爸「您放心,那男孩子我見過,人不錯,很有前途,正在努力工作存頭款呢,打算存夠就買房子結婚……年紀輕嘛,現在的小孩子都這樣,有責任心就可以了… 」 一面朝我使眼色,我立刻跟著點頭如倒蒜;老爸歷經艱苦給了我們一個還算幸福的童年,現在輪到我們來呵護他老人家的純真,這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老爸召痞子蔡晉見,像當年見童子捷那樣,連湯帶水熱騰騰灌一本「朱子家訓」,並教誨「以史為鑒,大丈夫當先成家後立業為上」,就差挑明「小子,趕快娶我女兒吧」。可惜我們終於分手,我和二姐、舒穎姐姐並排變成老爸的「心頭之大憾」。 樂瑤後來告訴我,其實她第二天就後悔了,前校足球隊隊長一起床就和她吵架,說她做的早餐不好吃,「連豬食都不如」。 那一陣樂瑤經常找我哭訴,直到他們分手,她遇到現在的周凱。現在樂瑤再也不必自己動手,因為周凱會天天在她起床之前就把早飯做好,然後像小說裡寫的那樣,溫柔地把她吻醒,超級文藝的鏡頭,天天早晨準時上演,真令人羡慕。 「你叫叫看她就知道了。」樂瑤嘻皮笑臉。 「你自己叫。」 我把一個靠墊朝她扔過去。 拉扯半天的結果是,我們上網去搜索「叫床」。網路上各路豪傑循循善誘叫床的原理,叫床的方式,叫床的聲調,男人愛聽什麼樣的叫床,女人應該怎麼叫床,為何男人通常不愛叫床,怎麼女人往往喜歡叫床,男人偶爾叫叫床其實也很性感,女人不叫床其實未必影響感情,等等等等,看得我們大眼瞪小眼,不得不承認,現在是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砰地一聲巨響,把個人隱私統統掀成爆米花。 「R—O---O---M」 ,我們一起張大了嘴念,笑翻過去。 家雯終於放心,叫床和吃飯睡覺抹口紅一樣正當,而穀精上腦的男人絕不會因為這個覺得她不淑女。 解決了叫床的問題,是皮膚的問題,家雯擔心她用的緊膚乳液會過分收幹皮膚、影響化新娘妝,然後是皮鞋的問題,家雯的皮膚不是很白,於是千挑萬選找來一種象牙色的婚紗,卻怎麼也挑不到適合的皮鞋,現在那一雙雖然顏色接近,但到底差一點。 「婚禮那天一定要注意,鞋子最好不要露出來。」 她叮囑自己。然後我們拿出吉它彈That』s What Friends Are For 和Yesterday Once More,彈我們還記得譜子的所有老歌,彈著彈著,家雯不知怎麼的情緒低落起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聲不發。過了很久,兩行眼淚慢慢地從她茂密的睫毛中滾了下來,把我和樂瑤嚇了一大跳。 「我覺得,」 她把頭伏在沙發背上抽噎著說,「我怎麼覺得,我的人生,還沒開張,就要打烊了呢……」說完了接著使勁地抽噎。 我們過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家雯那一臉的水,並非出於幸福。於是我們一邊一個拍著她的肩膀,試圖安慰她。 「不要緊,不要緊的…等你結婚以後習慣了就好,真的,一咬牙就好了。」 我以為家雯還在為「叫床」 困擾,只好做出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順便用力咬了咬牙,可家雯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淚水還是流個不停。 「你別這樣啊,你再哭的話,皮膚一腫,這些化妝品就都白用了…哎呀,你的眼泡已經開始腫了,別哭了,快別哭了!」樂瑤拿過紙巾來給她擦眼淚,聲音裡透著可惜,「你這樣哭,那個叔叔看見了要心疼的! 」「你們不知道…」家雯推開我們,坐直了身子,愣愣地看著沙發旁邊一個小書架,慢慢停止了抽泣,人卻一動不動,神情裡像是受了很多委屈。 我和樂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前我和樂瑤對家雯的准老公有橫看成嶺側成峰般的不爽,但那位叔叔用愚公樣的意志慢慢使我們改變了看法,而後天那有十層蛋糕和香檳龍蝦的婚禮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們一致同意家雯嫁得一張好飯票,豈止開張大吉,簡直幽香拂面,紫氣兆祥,談什麼打烊。 家雯從書架上拿下一張CD,封面上是阿兵哥打扮的周傑倫,那便是兩年前的「七裡香」 。那年家雯生日,有人把它寄到她家裡來,包得很漂亮,卡片上卻只有「生日快樂」 四個字。 當時叔叔剛開始追求家雯,送來九十九朵玫瑰,把宋家幾乎變成了花房。手筆驚人,加上家雯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暗戀,我和樂瑤都沒把那張「七裡香」 當回事,她笑著說了句「這個人還挺有心的」,也就不再提起了。 宋家雯蝸牛爬樹般走一步縮半截地講了半天,才基本道出個頭緒。原來,不久前她收到一封電子郵件,是兩年前給她匿名寄來CD的人。家雯給我們看那封郵件,折得整整齊齊塞在「七裡香」 的CD盒子裡,當然是個男人寫來的,字很漂亮,說暗戀她很久,一直不敢表白,祝願她新婚快樂,生活幸福,最後「我忍受怯懦和嫉妒的折磨,我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祝上帝會給你另一個人,也像我一樣真誠地愛你」 。 「祝上帝會給你另一個人,也像我一樣真誠地愛你,」樂瑤一連念了幾遍,聲音越念越酸,「這人長得怎麼樣?」 「…一般吧,」 家雯咬咬嘴唇,「以前同事的時候不怎麼說話,不過人挺好。」那是她從前那家青少年刊物一位編輯,不知怎麼的輪到負責雜誌中頁那幾張粉紅粉藍的青春期欄目,專門負責解答少男少女難言之隱 --其實這個年代,少男少女早已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非過過眼癮。 「他的筆名很土,叫阿平哥哥,那個時候我們都喜歡看他的讀者來信,五花八門什麼內容都有,他還真的每封都回復,經常在辦公室寫到深更半夜。」 「長得像誰?」 「有點像…黃曉明。」 樂瑤叫起來,「帥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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