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靜夏戀(80)_王曉虹

八〇

　　「累壞了吧？」小勳抑不住一臉孩子氣的笑容，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韓靜染，「發佈會還順利嗎？」

　　「還好……」不知道小勳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韓靜染接過他手裡的茶，勉強地笑笑。

　　「姐，今天有個天大的好消息呢，要不要猜猜？」小勳開心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跳動著，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

　　「嗯？」她僵硬笑笑，疲憊湧來，沒有什麼力氣做出太驚喜的表情。

　　「好啦，知道姐很累，逗你的。」小勳會心地笑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草綠色的方形的小盒子，柔軟的天鵝絨盒子被淡綠色的玻璃紗點綴，顯得精緻典雅，「先給你看這個。」

　　韓靜染疑惑地接過盒子，柔軟的手指輕輕將它打開。

　　七彩的光芒瞬間迎著光線折射出來。

　　光芒炫目，韓靜染的瞳孔微微收起，看著盒子裡小小的禮物，她怔然。

　　一條六芒星鑽石的項鍊在綠色的盒子裡熠熠生輝！

　　而那顆鑽石的雕琢，竟跟池俊森手上的那顆一模一樣！

　　韓靜染抬起頭，黑亮的瞳眸中充滿驚訝的光芒。

　　「姐，你看這枚鑽石，跟俊森哥哥手上的那顆完全一樣哦！這是去年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在門口的草坪上意外撿到的。」

　　「撿到的？」韓靜染凝視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珠裡呈現出微微緊張的光線。

　　「嗯，當時撿到的不是一條項鍊，而是一個蛋糕。那個蛋糕太漂亮了，可是不知為什麼摔在了地上，摔得裂開了。我很好奇地湊過臉去，就在裡面發現了這個。」

　　「……」

　　「我想，可能是那天俊森哥哥來過吧，並且給你準備了這份很特別的禮物，可是正好遇到沉羽哥哥在，所以就……」

　　小小的鑽石在草綠色的盒子裡綻放出細膩炫目的光澤，仿佛細密的針一樣刺痛著腦海中的某個缺口，韓靜染的心裡翻騰起了陣劇烈的絞痛！

　　生日那天……

　　植物的清香彌漫在花園的一角，風輕輕吹起，潔白的裙角飛揚，如同一隻輕盈的魄鳥。

　　陽光靜靜地灑下，紅色的玫瑰花瓣在風中緩緩搖擺。露珠亮晶晶的，燭火亮晶晶的。

　　裴沉羽輕輕地從身後變出一條項鍊，亮晶晶地拖曳在她的面前。

　　「送你的禮物。」淡淡地勾出一抹微笑。

　　她把精美的吊墜托在纖細的手中，鑽石細密地散發出一閃一閃的光澤，在陽光下顯得分外動人。

　　他用修長的手指將掛扣解開，手臂溫柔地環繞她雪白的頸項，在濃密的髮絲中，輕輕地，將那枚閃亮的吊墜安入在她胸前。

　　夕陽灑下淡淡的餘暉，映著這橘紅色的光線，那枚鑽石熠熠生輝，像是霎時點亮了無數的燭火。

　　原來那天，他曾來過，他真的來過……

　　可是，她卻在不經意間多麼殘忍地傷害了他！

　　回憶像黑白電影膠片一般嘩嘩地在腦流轉，她想起來他在她的新書簽售會上王子般微笑的樣子，想起了他在發佈會上血流如注的樣子，想起了病床上他蒼白如紙的樣子。

　　心突然痛得無法呼吸。

　　「可是，小勳為什麼要把這個拿出來？你明明知道……」

　　「本來想不要把這個給姐看了，免得姐看到傷心。不過……」

　　不過……

　　這個轉折詞讓韓靜染心裡亮起了一絲微光，她急促地問道：「不過怎樣？」

　　「不過今天我收到了一樣東西。」小勳笑容清朗地從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遞給韓靜染。

　　體育運動是淡淡的草綠色，氤氳著點點檸黃，輕柔的質感碰觸手指，有種莫名的熟悉。手指陡然一震，三張彩色的紙片飛落在地上。

　　韓靜染連忙彎腰去撿，小勳卻搶先一步把紙片拾了起來，輕輕放到韓靜染手心裡。

　　「是俊森哥哥音樂會的入場票，請我們和茉莉姐姐一起去看的！姐，你戴上這條項鍊，給俊森哥哥一個驚喜，好不好？」小勳笑眯眯的，兩隻眼睛像兩彎淺淺的月牙兒。

　　韓靜染有些失神地看著興奮的小勳，竟有了一種夢一般的感覺。

　　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恍惚地望著小勳，不知所以地望著他粉紅色的臉龐。

　　「姐，俊森哥哥終於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仿佛精靈降臨的聲響。

　　月亮彎彎地掛在樹梢，光輝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照進來，星星點點的，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檸檬香，暖暖地、靜靜地、湧入柔軟的鼻息。

　　兩行清淚倏然從眼角滾下，和著斑駁的星輝，靜靜地散發著細碎的光芒。

　　傍晚的陽光如玉石般潤澤，空氣中彌漫著檸檬草的味道。韓靜染緩緩地從公寓中走出。

　　白得透明的肌膚在陽光下散發出清澈的光芒，烏黑的眸子，如夜般深邃。淡紫色的裙角揚起，輕輕觸碰小腿的肌膚，而那顆閃芒星鑽石，閃亮在潔白的脖頸上，折射出讓人驚豔的光芒。

　　茉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靜染，她好美，美得好像童話裡走出來的公主，讓她微微有些眩暈，心中漾起一酸澀的感覺。

　　一年來，靜染很少笑，目光也是淡淡的，大多數時間忙於新書的寫作，俊森少爺一年沒有消息，媒體上常常有關於俊森少爺的猜測，大多數是傳聞他已經過世，每次看到這樣的新聞，靜染臉上就飄忽過疏離的神情，讓她忍不住會一陣心疼。

　　或許，也只有俊森回來了的好消息才會讓她振作起來吧。

　　茉莉姐，都準備好，我們出發吧。「小勳在一旁笑道。

　　「哦！」茉莉方才回過神來，連忙打開計程車的車門，招呼小勳一起鑽了進去，「靜染，你也快上來吧。」

　　韓靜染輕輕側過身——

　　一瞬間，猛然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左耳那枚銀色的耳釘折射出耀眼的光輝。他靜靜地看著她，好像已經在那兒等了她很久很久。

　　樹葉在枝頭嘩啦啦地響著，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凝滯。好呆呆地看著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姐……」看到韓靜染遲遲沒有上車，小勳轉赤臉輕喊了一聲。

　　姐僵直地佇在陽光裡，細碎的陽光將她包圍，柔軟的長髮微微在風中舞起。

　　是沉羽哥哥！小勳一陣心驚，今天是俊森哥哥的音樂會，姐姐怎麼能被沉羽哥哥帶走！

　　他伸手要打開車門，卻猛然被茉莉拉住了：「她會處理好一切的。」

　　微風把她額角的頭髮輕輕吹開，髮絲在風中跳躍，宛如精靈。

　　「對不起，那次無禮地拒絕了你的請求。」他的聲音被風吹散，緩緩飄進她的耳膜。

　　「不，其實我一直都想感謝你。」她抬起幽深的眼眸看他，讓他的心不禁為之一凜。

　　「為了我出手救俊森嗎？你不必言謝，為了池伯伯，我也不會丟下他不管。」

　　「不是，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才謝你。」

　　「……」他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不解。

　　「謝謝你，為我做的……所有的一切。」她靜靜地注視著他，輕聲說。

　　「……」他苦笑了一聲，痛苦款子屏息看她，她脖頸上那顆熠熠生輝的六芒星鑽石讓他的心陷入無底的深淵，仿佛昭示著什麼的結束，「可是儘管這樣，你還是不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陽光靜靜地灑下，灑在她柔軟的長髮上，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澤。

　　「沉羽，你喜歡檸檬草嗎？」她深嚼吸一口氣，突然切換了話題。

　　「什麼？」

　　「檸檬草……一種小小的檸檬草，有很清淡的檸檬味，夏天會開出細小的綠色花朵……「她微微閉上眼睛，仿佛嗅到了空氣中曾經彌漫的檸檬的味道。

　　「……」

　　「俊森的愛就像小小的檸檬草一樣，隱隱地葳在某個地方，讓人安然地享受，卻從來不知道面對。」

　　「……」

　　「如果不是經過這次的事情，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它的花語……」

　　「……」

　　「開不了口的愛。」

　　徜徉的風吹開了她柔軟的頭髮，淡定的笑容恬淡如飄零的櫻花。

　　「你要去找他？」他遲疑地看著她，心底空蕩蕩地疼。

　　「是，不會不再錯過他了……」韓靜染篤定地說。

　　「……」沉默良久，裴沉羽緩緩開口：「其實，俊森的傷早就治好了。池伯伯封鎖了關於他的工切消息，限制他的自由，想讓他放棄你。可是最後……竟然連池伯伯也妥協了……俊森，他是真心待你的。」

　　風輕輕撩起淡紫色的長裙，繁複的花邊輕輕碰觸小腿的肌膚，像瓷一樣潔白的肌膚。

　　她緩緩地轉身，消失在他失神的目光中，消失在車門關上的一刹那。

　　謝謝你，沉羽，謝謝你的諒解，謝謝你的成全……

　　車子停在月白色的音樂大廳，茉莉和小勳遠遠地看著韓靜染緩緩地走向那扇有音樂傳出的大門。

　　劇場裡空無一人，朦朧的光柱籠罩著圓形舞臺，穿白色襯衫的少年安靜地坐有三角鋼琴前，演奏著華麗的樂章，那是只為她一人舉行的盛大的音樂會。

　　他微笑著，唇角的弧度柔和，眼底明媚如一株燦爛的水仙。

　　修長的手指滑過黑白相間的琴鍵，琴韻從他的指尖緩緩流淌出來。

　　她輕輕推開門，微微吃驚地看著空闊的演出劇場，而琴聲如流水一般流淌進她乾涸的眼窩。

　　她會意地微笑，靜靜地向他走去。

　　兩枚六芒星交相輝映，星星點點的光芒閃耀在他柔軟的指間，也閃耀在她溫暖的心口。

　　光芒中，他的笑容像檸檬草一樣的清馨宜人，像目光一樣的潔淨溫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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