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靜夏戀(76)_王曉虹

七六

　　門「嘩」地被推開，風破窗而入，冰冷的雨點夾雜著凜冽的風，生生刺入人的骨髓，他的心中猛然一凜，向門口看去——

　　她僵直地站在門口，雨水順著髮絲滴答滴答地滑落，在腳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泊。白色的紗裙被雨水打濕，冰冷地貼在她瘦削的身體上。她的面色煞白，白得好像不存在，只用空洞的眼神望著他，雨聲滴答，分不清臉上晶瑩的水珠是雨還是淚。

　　他的心底一陣淒寒，空蕩蕩的淒寒，看著她紅腫的淚眼，一時痛楚得仿佛麻木，他原以為他見到她會憤怒、會痛恨，可是看到她蒼白的面孔、顫瑟的身體，他的心卻忍不住陣陣撕痛。

　　他痛楚地看著她們，好像一個單薄的紙人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一絲血色地站在那裡，仿佛窒息一般，一動不動。

　　一股苦澀的血氣翻湧上心口，他快步上前，心痛地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和力地吻上她冰冷的嘴唇。閉上眼睛，用力地吻著她，仿佛要將她全部點有一般。

　　他還是不夠瞭解自己，是的，他還是沒有辦法恨她，無論她曾經向他隱瞞過什麼，只要她願意待在他身邊，他就可以忘記她全部的過去，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忘掉。她是他生命中盅啊，已經毫無知覺地滲入了他全部的骨髓，只要她說愛他，無論她做什麼事情，他都可以不去計較。

　　只要她是他的……就好……

　　她的身體一陣陣地顫抖，睫毛上的水珠冰冷而閃亮，她茫然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心痛的面容。

　　他的手臂緊緊地箍住她，那麼緊那麼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心底一陣難以忍受的駭人的痛，她猛然推開了他的身體——

　　「請你，救救他。」她的嘴唇僵硬地動了動，單刀直入地說道。她必須為他爭取時間，他的生命一刻都耽擱不得。

　　她緊緊地盯著也他，瘦削的身體裡仿佛有一種驚人的生命力。裴沉羽周身一凜，一種沉痛的恐懼驚人地襲來，這種恐懼讓他痛得無法呼吸。他驚駭地看著她，面容僵硬得失去血色。

　　「俊森受了傷，很嚴重……請你……救救他。」她緊緊地咬住了青白的嘴唇。

　　仿佛驟然失重一般，他的大腦一片眩暈，心臟猛地一陣抽搐，一股一股的血腥湧上來，他眉宇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近乎窒息地看著她：「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窗戶被吹開，雨絲絲吹人潔淨的地板上，冰冷的氣息劃過臉龐，緩緩地滲入血液，他痛楚地吸氣，死死地凝視著她。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

　　「拜託你……」她低聲說。

　　他苦笑了一聲，輕輕放開箍在她肩上的手，原來她來的目的，還是因為池俊森啊。

　　強壓下心底灼熱的痛楚，他深吸氣，有些嘲弄地勾起嘴角。

　　「我為什麼要救他？」

　　韓靜染一怔，他的聲音冷漠不羈，仿佛在談論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

　　心勞日拙驟然准予了下去，她緊緊咬住嘴唇，聲音微策顫抖：「我知道因為上次醫院裡的事情，你還在生他的氣，可是，無論如何，請你救救他，否則。。……」她頓了頓，仿佛是在刻意逃避一個不吉利的字眼，突然扭轉話鋒，「他的情況很危險……」

　　「情況很危險……」他有些嘲弄地重複著她的話，眼角溢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可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池俊森，不過是一個我痛恨的小人物，他是死是活與我毫不相干。」

　　他的語氣如此不屑，讓她的心猛然沉了下來。原以為找到他，俊森就能活下來，可是他的態度讓她不寒而慄。

　　他竟然是這樣的冷！

　　一股血液湧上大腦，強烈的昏眩襲來，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不清，旋轉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炫目的燈光……而那大片大片奪目的血色像著了魔一樣滾動在眼前，越來越鮮紅，越來越鮮紅……

　　她不能等下去！她不能讓他死！

　　韓靜染咬緊發青的嘴唇，閉上眼睛，用力地，跪了下去——

　　蒼白的膝蓋跌入冰冷的水泊，激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她閉上眼睛，吃痛地咬緊嘴唇，嘴角是一絲苦澀。

　　「求求你……」一滴淚水從眼角倏然滑落。

　　裴沉羽驚痛地看著她，心底有種被千萬根針紮般的疼痛，想伸手將她攙起，可是手停留在半空，像觸電般猛然縮了回來。

　　她微微顫抖的身體讓他的心撕裂一般地痛，她終究因為池俊森向他跪下去，可是，她是那麼驕傲的人啊……

　　心底呵出一抹血氣，他凝起淚水看她，好睫毛上的淚水冰冷而閃亮，恍惚間，她仿佛不像是她，而是一個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女子。

　　從前的她，真的隨著池俊森的出現漸漸遠去了嗎？他將滾到眼眶的淚水收回，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沉聲說：「無論你怎樣懇求，我都不會救他。」

　　蒼白的手指僵硬發抖，她驚愕地睜大眼睛，不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為什麼？」

　　「因為我嫉妒她。」他平淡地說，「你很在意他是不是？因為是他所以慌亂成這個樣子，因為是他，所以向來驕傲的你可以跪下來懇求我，可是……。」他舔了舔乾涸的嘴角，用一種毫不在意的語氣說，「我最恨的就是你現在這副樣子。」

　　她的心深深地墜了下去，因為嫉妒，他就全然不顧俊森的性命了？他們曾經是很好朋友呀……

　　「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她用力地辯駁道。

　　「什麼都沒有？」他苦笑著，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驚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你一直愛的人是他不是嗎？從五年前就在愛著他，而我，只是一個替代品，池俊森的替代品，不是嗎……」他失神地看著她，語氣淡淡的，仿佛離好有幾億光年那麼遠。

　　韓靜染驚呆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關於五年前的事情，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現在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她仍然試圖攙回地說。

　　「夠了，不要把我當傻子一樣，說這些甜言蜜語來玩弄我。」他輕輕打斷她的話，「韓靜染，即使你再求我，再恨我，我也不會去救她。」

　　「……」

　　「我絕不能忍受你跟他在一起！」

　　雨絲緩緩地飄落進來，夜涼如水，汩汩流人她絲絲裂開的心臟。

　　他轉過身，不再看好一眼，「砰」的一聲摔門而去，黑色的脊背漸漸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她呆呆地看著被砸碎的電腦顯示器，胸口痛得無以復加，用力地將手臂抵在胸口上，漸漸地，將身體抱成一團。

　　特護病房。

　　透明的呼吸機在蒼白的臉上。心電監護儀「嘀、嘀、嘀」地脆弱地響著。

　　輸液瓶利的液體冰冷地流入靜脈。

　　池俊森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體上七零八落地插著幾根管子，透過呼吸機的面罩看上去，他的臉似乎沒有一點血色。

　　茉莉透過病房潔淨的玻璃窗，失神地看著昏迷不醒的他，心裡一陣一陣地難受。

　　剛才手術的時候陸管家趕來，把全市最好的醫生找來會診，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俊森少爺總算暫時被搶救過來，可是醫生說情況非常不樂觀，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現在他整個人的意識還沒有恢復，需要靠呼吸機和不停地輸液來維持生命，從手術室出來後陸管家就寸步不離地守在池俊森身邊照顧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可是靜染…

　　靜染去了哪裡，這麼大的雨，她一個人跑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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