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煙然(46)_汪晴川

四十六

　　前衛，韋儼，自稱卡卡。優點是天生的左撇子，常常踩到球上摔一跤，射門比較准，對傳球基本沒有愛好，照理也是前鋒的命，但因為退防速度極慢，所以被勒令站在中場，好多參與防守。

　　兩個後衛是索朗和姚思遠，兩個人的共同點是甘於犧牲，所以就被拿來當後衛。索朗吃苦耐勞，技術細膩，姚思遠身體強壯，球風彪悍，喜歡用很暴力的遠射打飛機。而且踢出來的都是落葉球，球門後面那一排樹被他射得稀稀拉拉的。

　　比賽當天，崔敬文本來以為會有像籃球比賽一樣繞場一周的女生來看。沒想到只有不到十個。到了4點該踢的時候，體育老師過來說：「你們再等一會兒好嗎？我們要謙讓韓國人一點，他們急著要回去吃飯，你們等5點再踢吧。」

　　崔敬文想：「我靠，這是什麼邏輯。這是謙讓還是不平等啊，還是在自己國家裡被人這樣。我媽不等我回家吃飯啊？他們韓國人都住學校裡，有什麼好急的？」老師見七班人一臉不樂意，連忙拿出中華傳統美德和建立睦鄰友好關係等等來曉之以理。但七班的人政治覺悟低得很，跟他沒有共同語言。陶伯伯只好少說多做，直接把韓國班的人招呼到場地上。哎，只有等了。本來就少的女生跑得只剩兩三個了。那兩三個還是因為她們別的班的男朋友在踢比賽所以才留下的。

　　慢慢熬到5點，兩隊終於走上賽場。七班人穿的是曼聯的白色客場隊服，十一班是年級著名的大爛隊，體育上，女生人見人欺，男生也人見人欺。所以很低調地穿著申花的衣服，崔敬文一看就覺得有壓力，曼聯要是輸給申花那就太沒有面子了。算了，還真以為自己是曼聯的呢。

　　雙方打了一會，七班佔據著絕對的控球權，但因為十一班大擺王八陣，所以也根本沒有好機會。球就在對方半場反復被抄截來抄截去，又激烈又沒有觀賞性。最開心的是七班門將阿塞，很清閒地在球門邊做著無目的的布朗運動。期間崔敬文在禁區外幾步無人看防時拿到了一次球，立馬彎弓遠射，球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飛出邊界，姚思遠想救沒救到，一臉遺憾地看著崔敬文。崔敬文想，沒面子啊，射成這副樣子。但他還連忙對姚思遠遠遠地喊道：「注意力集中一點，我傳球的球速有點快。」

　　期間崔敬文又在離門很遠的地方拿到一次球，看旁邊沒人，立馬很連貫地踩了幾個單車，把空氣晃倒了好幾遍，一抬眼見對方後衛惡狠狠地沖了過來，崔敬文嚇了一跳，連忙帶著球要跑，跑的時候又怕球被搶，所以兩隻眼睛一直盯著球看，一晃一晃中覺得自己經過了無數雙腳。以為過了好幾個人，立馬信心大增，估摸一個球門的位置就拔腳怒射，球撞到了門柱上。周圍響起一陣驚魂未定和惋惜的聲音。崔敬文聽了很是得意，打到門柱上的球最有氣勢了，於是滿心歡喜，滿臉歎息地看著韋儼說：「不好意思，過人過多了，有點昏頭。」

　　韋儼說：「過個毛，你過的第一個人是我，第二個是姚思遠。」

　　「呃，難怪過去了，那雙肉色短襪是你的啊？」

　　韋儼因為羞澀，所以沒有接著罵下去，轉身投入防守。比賽要結束了，韋儼連忙指揮大家加強攻勢，不要等到點球大戰，以崔敬文和姚思遠那種飛火流星的腳法多半是要死得很難看的。

　　在比賽還剩5分鐘的時候，十一班的人突然壓上進攻。先一個大腳傳給前鋒，在校園比賽中所謂的大腳傳球基本上跟解圍差不多，不是要讓自己人接到而是要靠自己人在那個區域搶到。崔敬文見有球飛過來，突然腦子裡都是齊達內、拉莫斯的視頻畫面，於是跳起來想胸部停球。可惜那球被人不小心踢得下旋比較厲害，崔敬文完全沒有準備的肚子被球重重砸到，差點就翻在地上。心裡覺得很沒有面子，連忙掙扎著站住，收起滿臉的扭曲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只可惜便宜了對方前鋒。

　　對方前鋒綽號彪哥，學校裡凡是叫這個名字的沒有踢球踢得好的。因為彪一般意味著粗糙、衝動之類的特點。喜歡強打崔敬文的韋儼綽號就是彪行天下，當然他那個彪還有肥膘的意思。彪哥平時喜歡用小腿骨上最有彈性的部分停球，所以往往10米外過來的球被他停一下能彈回3米，往往自己都追不上。然後就對自己隊員瞪眼睛：我回傳你怎麼不好好接呢？但此刻崔敬文卻用肚皮幫他卸下來了。彪哥拿著球就往七班門裡沖，然後一腳抽射。因為射門力量極大，一直在做布朗運動的阿塞被嚇得跳了起來，球從他背上彈回來後被彪哥補射進去。

　　進球啦，彪哥很是興奮。連忙繞場跑步，還學勞爾親了親自己沒戒指的手指。十一班的人見自己的體育再也不是人見人欺，都在場邊叫：「英雄，英雄。」

　　英雄，崔敬文們多麼希望自己也能當一回英雄啊。沒有人生來就是甘於沉默，甘於仰望的。可崔敬文走下草地的時候發現自己又成為別人的墊腳石了。十一班的隊員正在簇擁中吃著公款買來的西瓜，崔敬文和韋儼拖著沉重的步伐去小賣部買水。韋儼歎了一口氣說：「算了，考試好好考吧。」

　　好好考試是學生的天職，第一個好是老老實實遵守規則考試，第二個好才是考出好成績。K附中的學生過去都是各自學校的尖子，但作弊的照樣有。大考的時候崔敬文所在的高二（七）班的男生是和高一（七）班的男生一起考試的，崔敬文身邊那一排高一男生都比較心術不正，每次都要作弊，完了還要交流經驗。

　　那次坐在崔敬文身邊的兩個人一開始作弊比較豪放，互相之間直接問答案。豪放派目標比較大，但能說得清楚，不過那兩個人都比較菜，湊在一塊還湊不出一個答案來。考試結束，卷子從後排依次往前傳，兩人乾脆趁亂直接抄選擇題答案，正好拿教室電腦玩了一個多小時遊戲的老師說：「那小孩快傳呀。」才只好含恨傳了上去。

　　之後突然傳出風聲，說學校要加強考試管理。因為十二班傳出醜聞，被抓了九個人作弊，班主任臉都氣青了：這哪是一本率百分之九十以上學校的學生做的事情啊？其中一人的罪名是「提供手機罪」。按這個道理諾基亞也要吃處分了。

　　總之，風聲緊了，那兩個人不敢亂來。而且語文過去之後其他考試選擇題居多，表述起來比較簡單，所以兩人改在桌子下面用手勢交流。用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分別代表A、B、C、D。偶爾還用敲桌子的方法來傳達資訊，但不能多用。兩個慣犯一直逍遙法外。而苦的則是像崔敬文這樣老實巴交考試的人。所以考完之後就有人罵：「狗日的K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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