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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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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沉吟了一會兒說:「西裝吧。」 「我們穿著西裝耍流氓啊,你想法也太醒目了吧?」 崔敬文瞥見紀煙然的微笑覺得很開心。 「你話很多的,再煩我叫你一個人領舞。」 「好吧,我錯了。」在那個江晨專橫跋扈的一個星期裡,崔敬文每天都會油然而生一種「我掐死你啊」的衝動。 開幕式那一天,崔敬文抖抖索索地站在了舞蹈的頭排,好在他經過一周的練習後已經可以熟練地瞥著江晨跳了,所以沒有出現大的失誤。七班男生行屍走肉的「海帶舞」也隨之聲名遠播。 校運會的時間設置也很科學,放在期中考試最後一門——數學的後面,供大家發洩之用。因此比賽開始的時候這一設置就顯現其合理性,校紀錄被連連打破。其實校運會的長跑是很要人命的,上場跑的都是平時班級裡面最活蹦亂跳的,跑完了就成了班裡面最殘疾的。校方還特意拉來了一個垃圾車停在跑道旁邊,車上趴了好幾個人面色蒼白的在吐。牆邊上也跟停屍房一樣睡著許多剛跑完在那邊裝屍體的人,周圍往往圍著一圈同學,喂水遞毛巾什麼的。崔敬文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人,遞過去的毛巾多得跟繃帶似的,像在做手術一樣。其實做手術的場面蠻噁心的,白色巨塔里面一窩醫生拿著小刀,圍在一個血肉淋漓的傷口旁邊,那樣子又有點像聚餐。 過了一會兒江晨提醒崔敬文要400米預賽了,於是崔敬文開始繞場一周做熱身,路上聽兩個體育老師說:「跑400米彎道不要衝,直道衝刺效果最好。」崔敬文連忙記下。然後他胸口就被貼了一塊號碼,被送上了跑道。邊上幾個不用跑步的同學覺得自己很有力氣,大聲給崔敬文鼓勁加油。崔敬文知道,與舞蹈相比,他更適合這裡,他喜歡的就是這樣輪回的紅色跑道,在奔跑中讓他爆發,讓他堅忍。 接著體育老師陶伯伯發出一聲悠長而揪心的「預備……」,拖到終於沒氣了才迸出一個字「跑!」 槍聲一響,崔敬文不像其他幾個人那樣玩命跑,而是聽長者的話慢悠悠地來。一般高中生的耐力最多連續衝刺200米,彎道上因為要控制方向,更耗體力,果然那幫人剛上直道就沒有力氣了。 崔敬文加速到距他最近的那個人身邊的時候,那人先驚慌地回頭看了一眼,用僅有的一點力氣催動眼球表示憎恨,就在他們班女生恨鐵不成鋼的助威聲中被超了。那人回頭一看沒人比自己慢,只好癱在地上裝腳崴了。 暫列第二名的人比較壞,看到一個長長的影子一步步逼近之後就開始擋道,沒擋幾步崔敬文踩到了他腳,居然還正氣凜然地指責說:「你踩我。」 超完這個人就可以清晰地看見前面的人在跑道上把自己往前硬拖,怎麼超的崔敬文事後都忘記了,反正就是蒙著頭沖,到了最後一個直道,抬頭一看前面沒人了。崔敬文賽前對自己信心不是很足,一共三十二個人,進四個,其中還有六個西藏生,這次預賽突然跑到第一,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突然停下來後,崔敬文覺得站穩都有點困難,江晨連忙跑過來遞水。剛跑完400米的腳根本就不是腳,它們大概覺得前面太累了,強烈要求休假,於是崔敬文就覺得跟剛裝了假肢一樣,又硬又酸,肌肉繃得緊緊的,好像隨時可能斷掉一樣。 一般人殘疾後其他方面都會靈敏起來,比如盲人的聽覺觸覺都特別靈敏,而霍金的腦子就賊好使(此書已出版,當當網、卓越網有售)。 崔敬文此時的腦子暫時也變得好使起來,開始聯想:我們從初中到高考的路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一次跑步。旁邊有很多人看著,激動著,失望著,但他們都使不上力氣,只能看著我們跑。那些一開始就拼命沖的,最後不一定是跑得最快的。就像有些家長從預備班開始就逼著小孩天天學到10點鐘往往會過早地挖盡他的潛力一樣。他們雖然始終走在正道上,始終清醒著,但那份清醒從來不曾真正屬於他。而那些曾經迷茫過的,往往在最重要的時候,神志異常清明地奔赴終點,因為他們自己學會了如何正視前方。 崔敬文又覺得大家最後沖過終點,然後一個個癱在跑道邊的樣子會不會很像未來考入理想大學後頹廢萎靡的樣子。走向高考的日子,大家在奮鬥,也在等待,所有的奮鬥與等待都是為了那一刻之後的釋然與自由。 崔敬文想著想著,薛琦琳正好路過,有點害羞地看了江晨一眼,江晨連忙看著她笑,以為薛琦琳要走過來,沒想到她好像有別的事情一樣繼續往前走。江晨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住了,像吊死在那兒一樣。薛琦琳邊上一個姐們說:「快過去呀,人家在看著你呢。」她這才走過來坐下。 那姐們連忙說:「我不打擾你們了。」然後就跑開了。 崔敬文也想很配合地走掉,但是那雙腳實在是不能動了,總不能爬走吧。只好對江晨道歉說:「不好意思,我實在走不了。」 江晨笑笑說:「沒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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