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煙然(24)_汪晴川

二十四

　　校運會

　　星期天的下午，外面陰沉沉的，天氣預報說要下雨，而江晨說要帶崔敬文看一下他的琦琳，估計今天是不行了。但一直到了晚上那雨也只是作勢要下而已，這種樣子一般來說是不會下雨的了。用江晨的話講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只要不馬上砍，電視劇裡多半會有人來救。過了一會江晨便來找崔敬文了，他心情很好，琦琳8點過來，他可以和崔敬文打一個小時的籃球，然後就可以在對方寂寞而羡慕的目光中帶著他羞澀的琦琳出去玩了。江晨到的時候大概是7點鐘，崔敬文剛剛看完高端訪問，聽主持人用不標準的英語與那些大腕對話。尤其可恨的是那些正宗英語被翻譯成了中文，聲音還完全壓過原聲，主持人自己卻厚著臉皮硬是要把他那不純正的英語推銷出去。

　　上路之後江晨一直在拿手打理自己的頭髮，崔敬文鼓勵他說：「你今天頭髮好滑啊，蒼蠅站上去都要崴腳耶。」

　　「啊，是嗎？不行，這樣雕琢得太厲害了，要不留痕跡才好。」連忙又把髮型弄亂一點。用湯姆?漢克斯的話來說就是：「I am trying too hard?」路過一輛停在路邊的私車的時候，他還湊到汽車反光鏡前觀摩一下自己的形象。

　　兩人走在綿延的青色馬路上，兩邊橘黃色的路燈在地上潑灑著昏昏欲睡的光芒，人行道旁有樹有花有草，沒有隨地小便的計程車司機，還挺漂亮的。他們兩個人的前面走著一對穿校服的情侶，嘴裡磨嘰磨嘰著一些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話。女的拉著別人的手故作純真地搖搖晃晃，很開心的樣子。路邊還站著一對情侶，旁若無人地在接吻。崔敬文不敢多看，只好故作鎮靜地快步前進。末了歎道：「現在大家好開放啊，到處都是couple?」

　　江晨比較有經驗，對此見怪不怪：「這是在外面，人還少一點。大學裡面環境好，人還要多。北區那邊不是有幾片大草坪嗎？上面坐滿了人。還有晴翠園，那邊有個很大的假山，晚上裡面人更多啦，都在那邊一對一對湊在一塊捉蝨子。」

　　崔敬文說：「我靠，猴山啊？」心裡暗暗佩服江晨年輕有為，見識通透。

　　兩個人打了一會球，江晨一直心神不安地看時間，玩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生怕弄髒了自己的白衣服。白衣服的確很好看，就是太容易髒了，一髒就難看得一塌糊塗。就像那句話說的：我們都不是壞人，但我們一壞起來就不是人。

　　江晨終於等來了心愛的8點鐘，他的琦琳也羞羞答答地過來了。薛琦琳長得挺好看的，有勻紅的粉臉和瀑布般奔騰到肩頭的青絲。也的確像江晨所說的很羞澀，一直像做錯了什麼事一樣，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口，偶爾鼓起勇氣抬起來，也只敢瞥一眼對面空空蕩蕩的天空。崔敬文也比較喜歡她這種江南婉約型的美女，額頭有一抹流雲般淡淡的劉海，就是有些日子裡明淨天空中飄浮的那種雲，淺灰色的卻不覺得黯淡，像隨意點在遠天的一滴濃墨，漸漸化開在澄靜的水中的感覺。

　　薛琦琳雖然不算驚豔，不算奪人心魄，但是卻給人一種很安定的感覺，她或許真的跟離異多次渴望安定的江晨很般配吧。

　　江晨看到薛琦琳今晚這麼漂亮也覺得很自豪，於是賊笑著跟崔敬文說：「我們先走了，你一個人打吧。」

　　崔敬文笑著說：「好啊，嫂子再見。」

　　崔敬文這句話一出口就覺得後悔，跟這麼乾淨的女生怎麼可以像平時那麼說話呢？但薛琦琳卻不是很介意的樣子，笑著走開了，笑容一漾一漾的，有點嫵媚，與之前的感覺不太像。

　　江晨拉著她的手走了，崔敬文也沒有目送什麼的，一個人接著投籃。冬季的籃球場很寂寞，偌大一塊地方往往只有一兩個人。沒有人的聲音，只有籃球落地時那一刹那的撞擊聲，和在空曠裡像記憶一樣久久回蕩的咚咚聲，一起叩動著崔敬文的心扉，又寂寞了，又想起她了。這座城市的空氣還算很好，天空即便在晚上也是一種很乾淨澄澈的藍黑色，星星點點的星辰像不願意流出的眼淚一樣掛在天上，憂鬱地凝望著人間。或者它們早已流出了，流出了滿地的星光。天上還有白雲，一如日間的純淨與悠然，它們舒緩地掠過天際。崔敬文想：我們的生命一定也是這樣從時間上掠過的。

　　戀愛之後的江晨神經像中考前夜喝了白氏雞精的崔敬文一樣亢奮，走路都噌噌的。因此運動會他報了1500米，崔敬文則參加了400米和4×100。崔敬文的爆發力、耐力一直不錯，小時候就是練跑步的。有一次因為不吃魚，被崔母追著要硬往他嘴裡塞，一路沒停地就跑到了奶奶家，那時就展現出一定的長跑天賦。

　　運動會的開幕式上各班按例都要表演節目，七班的舞蹈小天才江晨此時已成長為學校街舞社的兩個社長之一，另一個就是黃心怡心儀的那位。因此他準備發動七班男生在開幕式上一起丟人現眼跳街舞。開幕式前一周江晨冒著漫天的國罵把男生留下來練舞，但七班男生基本上都是既沒有藝術細菌也沒有藝術膿包的那種，因此進度緩慢。

　　「大家看好了，這段舞蹈是這樣的。我先跳一遍……有難度嗎？」

　　「有。」

　　「我昏，這麼簡單的幾個動作。」江晨講了幾句怕打擊士氣，只好強行樂觀起來說：「沒關係，你們跟著我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學就可以了。反正還有一個星期。」

　　下面頓時響起一陣嘰嘰歪歪的牢騷聲。

　　「那個你覺得我是轉過去演示還是正對著你們做鏡面動作比較好？」

　　崔敬文嬉皮笑臉地說：「做鏡面呀，正好鍛煉我們的逆向思維。」

　　江晨暈厥了一下說：「好，那你們不要搗亂啊。」

　　崔敬文說：「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好，開始，第一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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