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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中考前七天,學生被放回家複習。這七天尤為難熬,大部分東西基本都背了,一遍遍重複看實在沒意思,但要是不看又太囂張,一旦考不好,後果就相當嚴重。心裡毛毛亂亂,真的是十分難熬,世界盃都不敢看……

  中考前夜,崔父帶著煉金術師的表情拎了一包補品回來。一看是白蘭氏雞精。崔敬文想雞精不是做菜的嗎?但崔父說這是興奮劑。崔敬文一聽名字就興奮起來,比喝完時還興奮。惡鬼一樣擰開瓶蓋,頓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喝下去更覺得跟馬尿一樣。但大家此時都豁出去了,崔敬文咕咕喝光,心裡不停地說:「這是禁藥。嘿嘿。老子要發達啦。」

  崔家使用禁藥的歷史悠久,當年崔母考研時崔父就曾買來腦白金助陣,從此知道腦白金就是安眠藥。崔敬文初喝完也沒覺得什麼,到了晚上該打哈欠的時候居然不想睡覺,他捫心自問:「我不緊張呀。」但就是不想睡覺。崔敬文在床上與清醒鬥爭了數個小時,急得要撓牆。只好爬起來向父母彙報睡眠狀況,崔父聽後心中大是愧疚,崔母也憂心忡忡。崔敬文此刻賊心暗喜:嘿嘿,我就是考不好你也不能怪我啦。

  那天崔敬文只睡了三個小時就上了考場,考前興奮的結果就是考時不興奮,整個人睡眼惺忪得像麥迪一樣。考場門口同學們三兩聚成一堆,陪考的老師四處轉悠,很緊張地關照說:「千萬不要緊張啊。」其實好像沒什麼人緊張,但都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看著考場緊閉的大門,期待後面兩個月的放蕩。

  到了9點,門終於開了。門房那個精瘦的老頭沒掙扎幾下就淹沒在惡狼一樣的人海中。抵達考場的人開始檢查裝備,崔敬文瞥見同班一個常年年級倒數前十的哥們在掏書包:一個海量的筆帶,給大潤發當購物袋都行,裡面各種顏色各種口徑的筆,除了毛筆外都帶了。一堆各種形狀長度的尺,棱角都鋒利得能殺人。一個筆記本一樣的東西,打開七把圓規,從威猛到嬌小各種風格齊全。崔敬文看得差點噴出來,你最後還不是年級倒數嗎(此書已出版,當當網、卓越網有售)?

  考完之後,崔敬文一般都是跟馬駿一起回家,因為兩家住在一條路上。第一門是語文,崔敬文自然什麼問題都沒有,馬駿卻是愁眉苦臉,什麼問題都有。第二門是數學,崔敬文做得直冒汗,考試只剩下半個小時還有一道大題目和兩個小題不會做,還有一題答案怪得要死,像是外星來的。但老天念在崔敬文初中過得不爽的份上沒有對他痛下殺手,崔敬文覺得額頭上一陣清風吹過,然後就開竅了。摧枯拉朽一樣把剩下的全部做了出來,做完了還剩五分鐘,便在那邊感謝老天。考完一對答案,那道答案很怪的居然也是對的。因此心情倍棒。那個裝備得跟特種兵一樣的哥們的臉色卻像食堂裡沒洗乾淨的青菜一樣,又綠又黑的。

  化學考試結束後,崔敬文也感覺很好地出來。外面有一圈不願離去的人湊在一塊對答案。大家都說簡單,沒關係,崔敬文也覺得不難。但再對下去,集思廣益的結果就是好幾個低級錯誤都被群眾揪出來了,崔敬文越聽心越涼,連忙逃開。但倒楣的是沒走幾步就遇上了馬駿,馬駿問:「你考得好嗎?」

  「你奶奶的,不好。」

  「哇哈哈哈,不好啊?」馬駿看見崔敬文考得不好比自己考得好還開心,連忙問:「那你講講錯在什麼地方呀?哇哈哈哈。」

  「哎,都不該錯的。」

  「嘿嘿,你不要跑呀。哇哈哈哈。」崔敬文實在熬不過他這種愛看別人倒楣的嗜好,只好開始講了起來。馬駿越聽越是開心,崔敬文則不自覺地把額頭的油汗抹掉。

  馬駿觀察細緻,連忙又說:「你不要慌,喝口水壓壓驚。哇哈哈哈。」

  崔敬文當時真想上去把他的黃牙給打下來,但終究還是沒有打。所以那天最後馬駿就帶著雙倍的快樂回了家,崔敬文則一路踢著石頭,走到電梯裡忍不住把頭在電梯上撞了一下。幸好化學滿分只有六十分。

  幾門課很快就考完了,卷子批得也很快,不久查分專線就開通了。崔敬文最後下場還不錯,連忙打電話給馬駿問分數:「喂。」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哀歎,崔敬文聽了很是興奮。

  「我是崔敬文啊。」

  「我知道。」

  崔敬文聽馬駿這種大病未愈的聲音就知道他考掛了,於是先笑了幾句:「哇哈哈哈,你幾分啊?」

  「你幾分啊?」

  崔敬文以為馬駿被打擊得快斷氣了,怕他死得早自己問不到成績,連忙先說:「我一般呀。564,你呢?」

  「我操,我548呀。我語文只有116分。」

  「哇哈哈哈,那我不多說了。沒關係的,區重點沒問題的呀。哇哈哈哈。」

  按馬駿平時的成績,他是可以跟崔敬文差不多進市重點的,頂多稍微差一點。中考後據他自己說,掛在窗臺上哭了好幾天。不過跟他一樣倒楣進區重點的還有伊靜,畢竟人長得太好看了,如今大家情竇又都爆米花一般地開了,難免會影響學習。不然的話,以前的伊靜一度是可以考進K附中的。

  不過其他人成績大致都比較穩定,兩個人進了四大名校,十個市重點。其他的一個蘿蔔一個坑,各得其所。結業典禮那天,張希白推門進來的時候,臉上仍是掛了一層嚴霜:「今天成績出來了,你們自己也看見了。大家在一塊待了四年,再過一會兒就要分開了。剛來的時候你們都才這麼點大,現在一個個都比我還高了。」

  崔敬文想:「若是像你一樣猴似的,我們豈不太失敗了。」

  「我雖然不是你們的父母,但也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的。」講到這裡,張希白聲音有一點哽咽,眼圈也紅了一點。頓了頓,接著說:「你們就像是我的兒子一樣,我也真的就把你們當兒子看待,你們有些人一直覺得我凶,但是我對我兒子也是這樣的呀。我兒子考試不好的時候也被我打得青一塊紫一塊。遇上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他是死是活我管什麼呀,對不對?」

  崔敬文覺得這話有點道理,媽媽也這麼說過:「你如果不是我兒子,我管你呀?」心裡不禁一軟,對眼前這個曾被自己看做不共戴天仇人的張希白稍微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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