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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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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謝羅叔羅嬸,他們讓我靜靜的陪著羅昊,自己去收拾轉院的手續和衣物。羅昊安靜的沉睡著,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瞼,微抿的唇還是沒有恢復血色,我握著他的手貼到臉側,微暖的溫度,眼淚順著他的指縫落到白色的床單上,滲出一片片的圓暈。 「傻瓜,我們都是傻瓜。」 通知薛瞳和葉子他們的時候,羅昊已經轉院了,他醒的時候我一直都在身邊,什麼也不問的握著他的手傻笑,眼睛裡盡是疼惜,他也默契的不說話,微笑著點頭,然後放開我的手——我想哭。 羅昊的臉色恢復許多,閉目養神,我坐在床頭給他削蘋果,果皮一直沒斷垂到床下,展翔和葉子推門進來,羅昊睜開了眼睛,我手裡的果皮斷落在地上。 沒等他們問罪,我先站起來自首說,我挺能耐吧!愣茬把羅昊累這兒來了!薛瞳拉著葉子坐到床邊,展翔挨著我立在窗口,羅昊斜靠在床背上,這些人又開始昏天黑地的侃,誰都沒有多問,就象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聊了一會我拉著展翔說,我累了,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吧。然後轉頭跟羅昊說,這兒有葉子和薛瞳,我們明天來換班。 從車上到家裡,展翔問了我好幾次羅昊到底是怎麼了,我就假裝聽不見,靠在視窗哼歌,一遍又一遍的顯示我心情不錯。 一進門,我媽又和電視親密接觸呢,看見展翔利馬把電視裡的癡男怨女扔一邊了。我特別開心的跟我媽說,我把你兒子帶回來了,晚上想吃你親自下廚的手藝。我媽那叫一高興,拎著小提包就下樓了。 回到我屋裡,把展翔安置在沙發椅上,東找西翻的開始折騰,他一再的問「珊珊,你找什麼呢?」我還是自顧自的哼歌,充而不聞。從床底下拽出皮箱子,拍掉上面的灰塵,拿出裡面的緞子錦盒來。 打開盒蓋,單眼碧琉璃的金蟾完好的擺放在奶白的綢襯上,就象我第一次看見它時一樣,散發著溫潤的餘光,我慢慢的托起盒子想給展翔一個驚喜——興高采烈的轉身:「展翔!你看!」——與此同時,背後的展翔猛的拉住我的肩膀「你知道這一路上都唱了點兒什麼嗎?珊珊」—— 融緞盒子整個翻扣著飛了出去,通透的水晶碎屑四處崩散,我呆了,那些拼了命壓抑的東西終於象這個破碎的水晶一樣,沖散到意識裡。 「都是你!討厭!展翔!我最討厭你了——啊——」我連哭帶鬧的把他推坐在椅子上,抱著頭蹲下身子,失控的尖叫著。 他也被這一瞬間的變故驚呆了,緩緩的放開我,低下頭,看著一地的碎屑發怔,是他最喜歡的白水晶,也是我的最愛。然後,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翻起錦盒,殘破的擺件四分五裂,只餘一顆沉碧色的左眼,完好如初的滾圓剔透。 我坐在地上了哭很久,直到他走過來遞給我那些碎沫上的翡翠,我接過,卻發現它也有了裂痕,只是藏在陰面不容易看到。展翔又轉回頭去拔開碎片,找到另一顆裂成三半的右眼,無色的透明,早前以為是純潔,現在看著好蒼白。他喃喃的說,不是一對幹嗎要鑲在一起呢?…… 不知道展翔什麼時候離開的,我還跪在地上,把那些的粉末一點一點的收集起來,重新裝回盒子裡,斜靠著床墊緊緊的抱在懷中,生怕有人搶了似的,不知不覺的開始哼歌: 「你說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 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 好吧……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 你的誓言可別忘記 ……」 眼淚隨著不成調的歌聲斷斷續續的滴在懷裡。 原來這首歌是羅昊唱給我的!自始至終都是唱給我一個人聽的!什麼於倩,什麼May,都他媽是安排好的!我就是睜眼的瞎子!我們在一起七年!七年呐!每一分每一秒他對我的好,我都看不見!只一味的相信『眼見為實』,眼見為實?羅昊守著這個秘密這麼久,看著他最寶貝的『女朋友』這麼輕賤他的愛…… 我多想抱著展翔哭個痛快,告訴他,我有多麼傻B。跟羅昊七年,愣茬沒有察覺他健康的變化!非典前那個冬天,羅昊回布里斯班的時候發病,急進性腎小球腎炎轉變成慢性腎炎,沒等徹底穩定他就堅持回國寫論文,又碰上非典給封在校內…… 羅嬸告訴我,羅昊得的腎炎不是絕症,但這是個會跟著一輩子的病。 兩年前我走了以後,送他回澳療養,羅叔找了全美國最權威的專家給診斷,結果是,腎病綜合,以羅昊這個年紀發病,只要控制的好,不過度勞累,三十五歲之前應該沒問題,然後逐漸會腎功能不全、腎衰竭、尿毒癥……即使換腎、手術,用最好的藥維持,這個病仍會一直跟著他,纏著他,一輩子…… 可是對著展翔,我什麼都不能說,一個字兒都不能。因為他已經不是整天站在我的身後,陪我歡笑陪我哭的弟弟了,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不敢哭很久也不敢不睡,因為怕明天會被他看見憔悴的臉色。閉上眼睛,又見到蔚藍的海,神秘憂傷。羅昊赤著腳,孤單的坐在沙灘上,我跑過去拉起他,金色的光芒把我們的輪廓照耀的透明、模糊。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起了,對著鏡子儘量把自己打扮的青春靚麗,吊起馬尾,放下腮邊的劉海,淡淡的塗了無色的唇膏,清清爽爽,就象回到了大學的時光,可那個單純無憂的笑容,我練習了好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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