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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在心裡抽了口冷氣,靠!也太像了吧!要說是薛瞳一親姐姐我都信!尤其是那側臉跟薛瞳一模一樣。不過她是卷髮,薛瞳直發,這女的骨子裡透著風塵和一種說不出的狠利,而且她眼睛裡,更有一種薛瞳沒有的幽暗,一種什麼都不在乎,不放在眼裡的漠然。

  我出去的時候,羅昊正打電話呢,看見我趕緊掛了,我問他看沒看見一女的長得特別像薛瞳,他說沒有,一大老爺們沒事幹嘛往女廁所看?正說著呢,我忽然發現手上的戒指沒了,我說羅昊你先回去,我把戒指落洗手臺上了,羅昊連磕都沒打的說我等你。

  很久以後,我總是想,如果那天羅昊不說等我,也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人總是對於失而復得的東西分外珍惜,從洗手臺上找回戒指,我興沖沖的往回走。忽然看見羅昊和幾個穿統一制服的服務員在地上圍了一堆,隱約好像有個人躺中間了,走近了才看清,就是洗手間裡特別像薛瞳的那女的。她口吐白沫,手腳直顫,跟發羊癲瘋似的仰在地上。

  剛一走近,羅昊一把將我拽過去了,說剛才看見這一女的深一腳淺一腳的飄過來了,開始還以為是薛瞳。嚇了他一跳,沒想到走到他身邊就倒了。所以給服務台打了電話,讓工作人員上來處理。他說,你先回去,我把事情說完了就走。

  羅昊把事兒說的夠圓,可我總覺得蹊蹺。"不行!咱們一塊兒回去,那女的都那樣了怎麼還不送醫院?幹嘛你非得去說?這裡又沒你什麼事兒。"說話聲音高了點,旁邊一服務生看了我一眼。然後掏出電話來說,傑哥,欣姐出事了!在三樓!掛了之後轉向我們,說是暫時不能離開。

  幾個人把這女的抬到隔壁一包間,羅昊看瞞不住了,這才摟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說,這女的應該是"道兒上"的。可能是吸毒過量,而且應該和這場子的管事挺熟。

  忽然間頭皮挺麻,看著那張酷似薛瞳的臉扭曲著,我有種錯覺,就像回到六年前那個冬天。蒼白無助的薛瞳躺在醫院的手術臺上,不知所措的葉子和淚都流幹了的我。

  看我臉色慘白慘白的,羅昊說,沒事兒,一切有我呢。說完把我抱的更緊了,我的臉色也更白了。因為我想起第一次他這麼說的時候,就是薛瞳出事的那天。

  也就一兩分鐘,幾個穿深色西服的男子帶著個醫生進來了。為首的那個男的背對著我們,一直讓醫生救"薛瞳"。直到醫生給她打了針,保證沒問題才勉強鎮定下來。

  那男的背影在眼前晃,模模糊糊好像夢裡的影子。虛無縹緲的勾起意識深處的某種回憶。我不由自主的想轉過去看他的側臉,羅昊一直下意識的死攬著我。旁邊一個服務員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他這才回過頭來看我和羅昊。

  他一轉頭,時間、空間好像活生生的被他媽冰塊兒凍住了!我眼前一黑,很多白亮白亮的星點從這張熟悉的臉上游離到四周,就覺得天旋地轉,狠勁兒掐了自個兒一把。認定了不是他媽時光倒流,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渾身的血液就跟有命令指揮似的,一個勁往腦門上沖。我臉都紅了,使出全身的力氣,一巴掌就扇過去了。耳光響的整間屋子都有回音,這他媽是我這輩子最狠的一回,手掌都麻了,但還不夠!恨不得把眼前這人撕碎了咽進去。

  所有人都傻了,他背後倆保鏢估計是嚇傻了,跟傻B似的瞪著我。不知道是因為太生氣還是剛才那一巴掌過猛,我的手直哆嗦,羅昊拉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擋在身後。

  "我操!李英傑!你他媽婊子養的……"我撐開羅昊,眼睛都紅了。把這輩子從來沒罵過的詞全用上了!這二十年那些所謂的高等家教、氣質都他媽滾蛋!我就跟一瘋婆子似的張牙舞爪,羅昊就在身後拼了命的抱住我。

  "傑哥,傑哥"那兩個穿黑西服的男的終於能動了,想上來拉開我。李英傑一抬手攔住了,他胳膊上一道長長的疤,跟蜈蚣似的在我血管裡爬。

  李英傑杵在那兒半天,最後他說,珊珊,我李英傑這條命是你的。

  這句過去常用來擠兌他的玩笑話,就跟針一樣刺的我耳膜生痛,我一嗓子就給頂回去了。孫子,你他媽給誰裝義氣呢?你那條賤命你兒子填了!說完反手給自己一耳光!這張破嘴胡說八道什麼呢!羅昊抱著我的手一僵,李英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真跟自然天氣似的,打完雷,眼淚比雨點都快得往外冒。李英傑看見我哭想替我擦眼淚,羅昊抬胳膊戒備的擋掉了。

  李英傑說,珊珊,能問你點事兒嗎?那語調就跟我是他媽似的。我手機忽然響了,展翔的號,扔給羅昊接,我腦袋早就亂了,不知道能說出點什麼來。

  羅昊說,展翔,我們在318,抽空過來一趟,別跟其它人說。我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轉向李英傑。我說,孫子,你不是要問我事兒嗎?那咱們就今天了!新帳老帳一起算! 押著他往外就走。羅昊也急了,一把把我拽回去。他說,有什麼在這解決。本來我就火旺,氣的直罵羅昊,丫腦袋讓人坐了?這裡有你什麼事兒啊?

  羅昊勁兒也上來了,他說,今天你別任性!鉗制的我動彈不得,李英傑看看羅昊又看看我。最後他跟羅昊說,我欠珊珊的,保證會不碰她一個手指頭。你們能不能在隔壁等?羅昊盯著李英傑的眼睛半天才慢慢放開我的肩。

  我坐在地板上看著三四個人把那女的抬出去,她脖頸後仰,手腳自然的下垂著。關門的時候,長長的卷髮垂落下來,讓我有種錯覺,覺得那是一具屍體,薛瞳的屍體。

  李英傑脫下西裝外衣,鋪在我旁邊的臺階上,示意我坐過去。我踩過那件價格不菲的衣服走到對面的沙發上。憎恨挑釁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其實我知道,最該恨的不是他。應該是我,因為我,薛瞳才會在十九歲那年認識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因為我,薛瞳才會"死"的那麼慘。

  遇到李英傑的那年,我十八歲。高考的壓力讓每一個背負著父母大學夢的孩子往來穿梭于學校和家庭之間,高考過後每一個人都拼了命的玩來補償。在瘋狂了半個多月之後,羅昊去了上海他爸的分部,展翔跑新馬泰溜達去了。我和薛瞳、葉子終於逮著沒人"管"了,準備先去KTV狂歡三天再各自"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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