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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翌日,早早梳洗,出門。故地重遊,心情大好,買了瓶冰紅茶,站在天橋上眺望。眼前鱗次櫛比,綠樹成蔭。

  D市不愧為浪漫之都,城市漂亮,mm漂亮,就連天橋上賣盜版碟兒的大哥都比西安的販子看起來合法。我今天沒有襯衫革履地打扮,換上了T恤仔褲,有點微服私訪的意思。正當我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那位賣碟的大哥開始行動了,先是飄到一個學生打扮的小孩面前:「同學,要考研政治不?」學生打扮堅定地搖頭。接下來又竄到一個白領形象的大哥身邊:「大哥,要辦公軟體不?」白領人士瞭了他一眼匆匆走掉。我靠,我心說真牛逼,什麼叫投其所好準確定位?賣碟的洞察力都提高了,這社會能不進步嘛。正想著他來到我的眼前,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看完了壓低聲音說:「兄弟,要毛片兒不?古今中外天上人間的我這都有……」我的笑容尚未退卻,漲著臉吼了他一句「不要」,拔腿就走。

  剛走下天橋的時候裴蕾打來電話,約我晚上共進晚餐。

  她告訴我:「蘇醒,今晚我和一些司法機關的朋友吃飯,我想邀你一起,想來你是我的律師,將來免不了和他們打交道。」

  我想拒絕。我不擅長和生人接觸,尤其是那些腦滿腸肥的所謂司法屆大牛。

  「聽裴姐的話,」她說,「作為律師,多結交些司法圈裡的朋友,對你有好處。」

  這頓飯安排在D市有名的萬帛海鮮舫,此行之前,我尚且單純地以為這不過是裴蕾躲之不過的又一場應酬而已。當我發覺這頓飯的開銷五位數並且由她做東,客人中無不是司法屆有名的人物,尤其當我發現此間竟然有本案的法官大人時,我猛省——這頓飯的目的絕不是我想像中那樣單純——裴蕾可以用最少的代理費請一個閱歷最淺的律師,也可以大把大把掏銀子去鋪墊關係。

  他們是一廂達官貴人,他們能把斑駁的腦門梳理得一絲不苟,他們的皮鞋亮得能當鏡子照,他們一句話足以影響一個案件的最終走勢——我感到了可笑,作為律師,我本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實則不過是陰差陽錯被擺上位的一具木偶。

  裴蕾悄悄問我酒量怎麼樣,我如實回答:「大概可以喝兩杯。」

  裴蕾笑道:「兩杯按說也不少,但是在他們面前,走不過幾個回合,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一同喝冰純吧,抽空敬他們一巡,禮節到了即可。」

  在座九男一女,要了白酒洋酒各三瓶,看起來著實讓我眼暈。我感覺裴蕾到底理解錯了,我說的「兩杯」既不是五糧液也不是人頭馬XO,就是普普通通的啤酒。兩杯是我的極限,喝完了雙頰紅得像火炭。

  在眾目睽睽下我獨自點了飲料,揚長避短,更是為了與裴蕾擲氣。誰都看得出這頓飯的用意所在,裴蕾的案子會因此而平添重重的砝碼,而蘇醒的努力也會因此而輕如鴻毛。對面那個禿頂的法官不時色迷迷地盯著我身邊顧盼生煙的女人,我的胸口正有一場鵝毛大雪在紛紛降下。

  裴蕾並不打算和我計較,她的精力早就從我轉移到那些司法大人身上,妙語連珠笑意盈盈,話到絕妙處,二指拈起酒杯,一聲「先幹為敬」,白皙的脖子一揚,優雅中夾雜著北方女子的豪爽。

  她喝酒的姿態固然迷人,然而卻令我深深厭惡。眼前一片觥籌交錯,執杯手和杯中酒都已漸漸模糊,我低下頭,不去看裴蕾在男人堆裡遊刃有餘的樣子。

  一碗鱈魚蓮子不知何時推到我的眼前,疑惑地抬起眼,看見裴蕾半明半媚的笑容。

  「哎?裴總好偏心啊,對自己的律師照顧有加,卻冷落了我這法官,真是豈有此理。」

  那個躍躍欲試的法官見此一幕終於忍不住發難。

  「他不僅是我的律師,還是我新認的弟弟呢,律師界的新銳精英,」裴蕾笑道,「這一次,我權且仰仗著他呢。蘇醒,來跟前輩們打個招呼吧。」

  我尚未說話,那法官倒是率先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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