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天使(22)_丁振波

二十二

　　「對，家雖小，可也能避避風雨洗洗塵埃。」老媽說。老媽把王寶訊叔叔當成是風塵僕僕的人了，至於他是不是風塵僕僕的人，留待以後考證。

　　天越來越黑，越來越低。

　　很快，一場特大的暴風雨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打在車子的窗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我們的速度降了下來。十分鐘之後，賓士車緩緩的停在了我們家的社區裡。王寶訊叔叔婉言謝絕我和老媽的邀請。老媽急了，說，王寶訊，你看不起我們家是嗎？王寶訊說，不，哪裡，我們都是同學呢，我怕不太方便。老媽說，既然看得起，那就跟我進去吧。

　　最後，王寶訊還是進我家去了，沒有等他來得及「欣賞」一番我們家時，另一場特大的暴風雨剛剛開始，老爸和江青阿姨正在我們的臥室裡行魚水之歡，翻天覆地，那叫一個放肆。

　　這回，老媽發毛了，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老爸的臉上，然後咆哮一般哭了起來，撲向了王寶訊的肩膀，鹹鹹的眼淚委屈地落在了王寶訊高檔的西服上。

　　曾經是個軍人的父親，突然變得臉色發青，他慌張的看了看我，又害怕的看了看西裝革履的王寶訊，忐忑不安的內心毫不保留的在他的臉部得到充分而真實的揭露。

　　江青阿姨全身發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然後，她一股煙似的溜走了，狼狽不堪，留下的盡是尊嚴。

　　我狠狠的鄙視了老爸一眼：媽的，你個色狼！

　　老媽逃走了，逃離了這個不再溫暖的家，逃離了這個帶給她恥辱的家，留下了盡是對老爸的憐憫。

　　王寶訊快速跟了出去，先是把老媽穩住，然後把她帶進了賓士轎車，開走了。

　　我裡外不是人，不知道是跟著老媽走呢，還是留在家裡看老爸那幾乎是死人一般僵硬的表情。老爸徹底的完蛋了，這一次，他真的應該知道後果是什麼了。

　　最後，我做出了回學校的決定。

　　17

　　學校才是我安靜溫暖的港灣，我的家已經不再溫暖了。

　　以前，雖然家裡窮途四壁，但是我卻非常愛我的家，我覺得我的家就是天底下最最溫暖最最可靠的地方，在家裡，我可以大聲喧嘩，我可以放聲哭泣，我可以找到屬於我的淨土，我可以一個人安靜的聽著歌曲享受家的溫馨。而現在，我的家不再像從前那樣和諧了，與構建和諧社會的宗旨背道而馳。我的家不再溫暖，父母不再是模範的夫妻。

　　一旦想起這些，我的眼睛就會慢慢濕潤，喉嚨變得僵硬，總感覺這個世界離我很遠，讓我感覺不到什麼是幸福，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命這麼苦。自從劉威風將我拋棄之後，我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家裡，我希望在家裡找回曾經像靈魂一樣依附在我身上的自信，找回我往日的音容笑貌，找回別人不可以剝奪的真實。

　　當我撥開外衣安靜的躺在寢室細數回憶的時候，我發現我感冒了，頭部微微有些發燒，內心卻非常寒冷。

　　是因為寒冷的冬天嗎？

　　是的，冬天早就來到了。

　　我下了床，拿了毛巾，悄悄的走進盥洗室。寒冷的空氣從走廊的窗戶撲面而來，我打了一個寒戰。我將打濕了的毛巾敷在額頭上。鑽進被窩，一股寒冷的氣流又跟了進來。

　　我在被窩裡打鬥，把身子縮成一團，試圖從包裹著我的被窩裡找到更多的溫暖。

　　我再一次回憶著過去，像溫習功課一般努力而艱難的回憶著。我回憶著小時候和老爸老媽的三亞之旅，那裡有著美麗無暇的藍天和波瀾壯闊的大海，那裡有我童年最美好的記憶。我回憶著高一那一年，我認識了劉威風，並從那以後，深深的愛上了他，隨後成為了他的女朋友，那時候我心裡只有高興和快樂，後來他離開了我，因為他有了新女朋友。那一次又一次的分手，深深的刻畫在我的腦海。我還回憶林倩這些年來給過我的恩惠，她對我真的太好了，好得以至於我不知道她是誰，她總是給我許多的吃的，給我美麗的衣服，給我昂貴的生日禮物。我回憶在浪漫的咖啡屋裡，我小鳥依人的依靠在老媽的肩膀上，然後甜甜地睡去，又在王寶訊叔叔的賓士車裡甜甜地醒來……

　　一切都像做夢一般，夢醒之後，剩下的全是孤單與無助。

　　我一個人在寒冷的空氣裡呼吸，在寒冷的冬天裡感受寂寞。

　　朱朱也回學校了，見我「安詳」地躺在被窩裡，先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然後慢條斯理的問我說：「今天大好時光，不兼職了？」想讓朱朱看到我在被窩裡睡什麼閑覺，非常困難。「真是千載難逢，更何況是在週末的下午，這麼一個大好時光。」

　　在朱朱眼裡，我就是累不死困不死的「不倒翁」，不管困難再大不管風雨雷鳴，我都依然如同鋼鐵長城一般佇立在自己的兼職崗位上。我的兼職崗位，就像是偉大的解放戰爭那麼重要。沒有解放戰爭，就沒有全中國人民的新生活。同樣，沒有我的兼職崗位，我早已潰敗在學習第一線了。

　　我看著滿臉春風的朱朱，先是一個寒戰，再一個深呼吸：「朱朱，我不去兼職了，今天是休息的時候，週末啊……」

　　「這就對了，你不要把身體搞垮了……哎，我說你，可你偏偏不信，你長這麼漂亮，哪要兼職啊，隨便哪裡混混錢就到手了。」

　　「去你的，我才不做那種女生呢！」

　　「那種女生又怎麼了，嗯？不要看她們賤賤的樣子，可是很富有。」

　　「那讓我貧窮好了。」

　　「霜淇淋，你就是這麼的固執！想問題要懂得換個角度……」然後，她又給我講她高中班上的那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女生，同時處幾個男朋友，騙男朋友的錢花，把男朋友的錢耗光之後就拜拜。

　　我不知道這是她第幾次給我講這個無聊的故事了，我說：「朱朱，你還不如利用給我講故事的時間積點德吧，你幫我買飯回來把，飯錢等下次給你。」

　　「我靠，你怎麼變得這麼懶了呀，怎麼啦今天？要不一起去吃吧，西區食堂二樓的冷面很好吃的，朝鮮風味，順便還可以勾引那裡的帥哥呢。」朱朱高興的說。

　　我靠，朱朱你要我的命啊，吃冷面對一個渾身顫抖的人來說不就等於雪上加霜嗎？我說：「拉到吧，叫我去吃冷面，還不如讓我去死算了……」我差點把「我現在已經都夠冷的了」說了出來，還是被我故意卡住了。我並不想讓她看穿事情的真相。還好，我頭腦清醒。我這清醒的頭腦，來自於內心的孤獨與空虛，來自於無奈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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