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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南洋杉先接受了外科手術,爛根被剪掉,傷口包紮起來,之後打了4天吊瓶,在營養豐富的優質混合土中度過了恢復期,現在它隱隱泛著憂鬱的光。醫生診斷的結果與知秀的猜測一致,病因出於女秘書的無知,她每天上下班的時候總要往花盆裡澆點兒水,還以為是好心。

  知秀明確告訴過社長,一個星期澆一次水就行了,看來社長沒有叮囑女秘書。他們不知道,這是養花的基礎,是根本所在。無論什麼事都是過猶不及的,室內植物沒有水會死,但大多數室內花卉死亡的原因卻是因為澆水太多,這是不是很可笑呢?在生活當中,這樣的無知又何嘗不是比比皆是:有很多女人,她們對孩子、對丈夫投注了太多的愛,結果反而讓他們感到窒息;還有很多男人,他們打著愛情的旗號,卻把女人變成沒有自主權的洋娃娃。

  花卉並不是一定要莖和葉子都泡在水裡才會淹死,光是根泡在水裡也一樣會淹死。它們的根掙扎著,發出綠色的慘叫和呻吟,但沒有人聽得見,也沒有人瞭解。

  因為眼睛看不到,人很容易就忽略了這些。殺死花木的捷徑是對生命的無知和身為動物的傲慢。

  知秀付了12萬韓幣的住院費,然後驅車前往清潭洞那間曾令南洋杉恐懼得渾身發抖的設計公司。

  女秘書用眉筆精心描過的柳葉眉豎了起來。

  知秀指著在保安身邊亭亭玉立卻瑟瑟發抖的南洋杉說道:

  「這種樹,是非常珍貴的品種,只在南半球的少數地方存活,也非常適合做聖誕樹。」

  接著她花了10分鐘時間連珠炮似的把澆花的要領一股腦兒告訴了苗條的女秘書,包括一些瑣細的注意事項,然後把植物醫院的發票遞了過去。

  「你運氣不錯啊。」

  「嗯?」

  「要是社長在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他這筆錢應該由你出。免費售後服務只限於這一次,下次再出什麼問題,就不光是植物醫院的發票了,你們還要付我的勞務費,相當於治療費的兩倍。」

  從設計公司出來,知秀驅車前往今天最後一項工作的地點——安國洞中央高等中學旁邊的獨門獨院。

  傍晚時分,知秀才回到了屬於自己的空間,在咖啡壺裡灌上水,放到煤氣爐上。

  咖啡壺還是那個男人的好,每一滴水珠都能充分吸收火焰的熱量。那種咖啡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水從壺嘴裡倒出來時,滾燙的水珠嗤嗤響著,迫不及待地抓住每一粒咖啡粉和咖啡伴侶,貪婪地吞噬掉。那種感覺通過把手傳遞到手上,壺的熱氣總是把香木把手暖得恰到好處,握在手裡仿佛整顆心先熱乎起來。

  但那個男人的咖啡壺已經離開了知秀,現在大概埋在安眠島海邊的水裡,正給海草們講述火的傳說和自己經歷的人的故事吧。

  男人的咖啡壺一定能成為大海裡最偉大的說書人的。

  因為它瞭解陸地上的愛情有多麼困難、多麼危險,對某種類型的人來說愛情甚至是致命的。

  這一天是忙碌的,近乎疲於奔命。知秀喝著現磨的咖啡,從抽屜裡拿出紅色手機,打開了機蓋。

  液晶螢幕泛著綠光,顯示出信箱的標記,這說明有人打過電話來,留下了口訊。知秀摁下「確認」鍵,語音訊息欄顯示「2」,是誰呢?手機的主人?知秀再次摁下「確認」鍵,把手機舉到耳邊。

  「我在東崇洞,昨天看到你戴著髮卡的樣子了,真漂亮啊!我很高興,謝謝!我再給你打電話,晚安!」

  來電話的時間是昨天晚上11點過5分,那時知秀正好去24小時便利店買日用品去了。手機上沒有顯示打電話的人的電話號碼,可能是公用電話。真是的!知秀又聽了一遍那個20出頭的男人的聲音,輕歎一口氣,蓋上了機蓋。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啊?昨天見過面了?那為什麼女的不打電話來呢?她難道沒有告訴男友自己的手機已經丟失一個多星期了嗎?從男人的聲音來判斷,雖然那個女孩丟了手機,但他們的聯繫似乎完全沒有出現問題啊,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難道女孩買了新手機嗎?要是買了新的,這個手機就應該掛失,把號碼挪到新手機上才合情合理啊,而且,那又何必呢,只要往丟失的手機上打個電話要求撿到的人還回去不就行了嘛!

  這真是件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事。

  手機的主人和那個留口訊的年輕男人,都讓人捉摸不透,可是……每隔三四天就在淩晨兩三點鐘打電話來,一言不發沉默良久後掛斷電話的又是誰呢?是留口訊的年輕男人嗎?還是手機的女主人,或者……第三個人?

  真是一個謎,分明有什麼內情、什麼曲折包含在手機裡。

  知秀拿著手機,感覺像在撫摸著一本情節離奇的硬皮袖珍小說。

  總有一天這個疑團會解開的,只要這個手機在自己手裡。雖然暫時一絲頭緒都沒有,電話也可能從此中斷,但知秀還是認為遲早會跟什麼人通上話。

  她放下手機,打開電腦,準備上自己的主頁看看。

  咖啡這麼快就全喝光了嗎?咖啡杯露出白色的杯底,仿佛白色的牙齒咬住了知秀的視線。

  對了,那個留口訊的男人為什麼一直在說髮卡的事呢?

  第十三節 R死了

  6月4日,淩晨4點13分22秒。

  騎著CUSTOM的玄宰正從東海的金浦海邊往回趕,他剛送走了女人委託的第九樣東西。

  她交給他的第二樣東西是17本書,那些書被扔進了泰安半島的海裡,其中有經濟學書籍,有歷史學書籍,還有法語學家寫的關於語言符號的小冊子,都相當晦澀難懂,而且正如玄宰所料,散發著男人的氣息。

  第三樣東西是咖啡壺,沉重而古拙,有著扁平的壺底,能最大限度地吸收熱量,手柄上刻著德語。根據包裝上寫明的要求,這個像小罎子一樣的咖啡壺現在躺在安眠島的海裡,要不是手柄上刻著製造國和製造公司的名字,幾年以後長滿苔蘚被漁網打撈上來的時候,肯定會被當成古董的。

  第四樣東西是21張CD,全部都是古典音樂。那些曲子玄宰從未聽過,跟他的喜好也相去甚遠,有奧芬巴哈的《天堂與地獄》、舒伯特的《魔王》、巴赫的《半間階幻想曲》,有器樂進行曲、迴旋曲式、奏鳴曲、小奏鳴曲、交響樂、協奏曲各一張,還有薩拉班德舞曲、波列羅舞曲、小步舞曲、瑪組卡舞曲。

  看來這個女人交往的男人絕對不是那種隨便往哪裡一抓就一大把的人。

  當時玄宰就想:哦,估計以後要送的東西中會有一部CD機吧。果然,第八樣東西就是CD機,是索尼公司的產品,雖然體積小,但音響效果極佳。

  今天送走的是一支溫布林頓網球拍,很新,似乎從未用過。

  玄宰看到自己一出現,大海就狂熱地湧動起來,好像一個收到了禮物興高采烈的孩子。在大海裡能讀書,能煮咖啡喝,能聽到維也納愛樂交響樂團演奏的音樂,這對海裡的魚也好,對那個女孩也好,應當都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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