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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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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宰張開手,露出白皙的虎口。他本打算轉身回去,想了想還是走下去面朝大海坐下,無言地盯著向著遠方退去的海水,他的眼睛被大海裡升起的水汽籠罩著。 海裡突然亮了起來,好像女孩打開了那個女人的檯燈,打開了男人的心,或許是因為海蜇之類的海底發光體一起游向了檯燈的緣故,或者是檯燈頂著亮光在隨波逐流。 玄宰抬起頭,眺望著月亮,狹長的月亮用金銀色勾勒出下巴,緩緩進入雲層,似乎很快就要落到海裡去了。 騎上CUSTOM的玄宰用雙手把頭盔扣在頭上,看著面前深不可測的大海的鱗片,好像女孩露出虎牙微微笑著。 不,我會忘記你的。 酷哢哢哢——啷啷—— CUSTOM開始熱身,掉頭朝著陸地的方向。 只要習慣了背對著你,我就能永遠離開你。 是啊,這也是需要練習的。因為害怕練習,我一直避免把目光投向你所在的大海,也不敢靠近大海,但是,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不同了,答應那個女人把她像瓷器碎片一樣痛苦的時間、感情和愛人埋葬到大海裡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也應當像她那樣做,雖然不知道這個計畫是不是能達到目的。我和她的共同點是都面臨身不由己的選擇,不管我們的愛人去的是另一片大陸,還是海裡、天上,他們都已經永遠離開了,如果我們再不放棄,就只能一輩子生活在死亡中。 馱著玄宰的CUSTOM咆哮著沿海邊的防波堤疾馳著,從碼頭上看,它就像金色月光下的一陣疾風一樣在海面上掠過。 第十一節 斷腸草 那個男人離開的前一天,風刮得很大,是那種預示著暴雨即將到來的濕而重的風。 他沒想到,知秀也沒想到,第二天淩晨他突然像一陣煙似的飄出了知秀的世界。 那天晚上,夜已經很深了,有人敲響了知秀的家門,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知秀一個人住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客人,她甚至把門鈴都摘掉了。 「景侯,是住在這裡吧?」 是個男人,戴著眼鏡,面容清秀。 一看到來客,被稱為景侯的男人露出震驚的表情。知秀直覺來客是男人曾依靠過的那個在證券公司工作的朋友。令人吃驚的是,來客文質彬彬,玉樹臨風,看上去像個白面書生,根本不像是喜歡挨打的人。 知秀雖然很討厭家裡來人,但還是坐上壺,打算燒水泡茶招待客人。同住的男人阻止了她,說他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來客跟在從房間裡出來衣服都沒換的男人後面往外走,回頭對知秀說了一句: 「打擾了!」 這時,一種知秀讀不懂的表情像一股潮水一樣閃著光浮現在他臉上,瞬間就消失了。 他們離開後,知秀一屁股坐在了長沙發上。她的心裡莫名其妙地湧起不安,像狂風一樣猛烈地撼動著她的心,複雜的情感像風中的柱子一樣劇烈地搖晃著。 過了一會兒,她煩躁地站起來,雙臂抱在胸前,在屋裡踱著步子。20多分鐘後,一陣急促的敲擊聲從陽臺上傳來,是雨點,大滴的雨點劈里啪啦地想沖進屋子裡來,卻被玻璃窗無情地擋住了。 知秀抓起兩把折疊傘連跑帶顛地趕到公寓門廳往外看,他倆不在。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手足無措且不說,居然為一個男人擔心,這樣的自己仿佛是個陌生人。 「這副樣子簡直像他的老婆!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別這樣!快回去吧!」儘管知秀心裡對自己這麼說,雙眼還是不聽使喚地朝著門外張望,似乎那個男人一出現,她就會馬上撐開傘迎上去。但門外除了孤零零的一盞路燈、斜斜垂落的雨簾和在水中閃著光的人行道之外,什麼也沒有。 去哪兒了?他穿成那樣,應該不會走遠。是在社區門口的啤酒屋裡呢,還是在文具店那邊的小咖啡館裡? 知秀撐起一把雨傘,繞過16層的7號樓朝社區正門走去。 「怎麼連你也這樣?」 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從側柏樹圍起來的小公園裡傳出來,那是知秀熟悉的聲音,穿透沉沉黑暗和雨簾鑽進她的耳朵。 「我不是叫你好好過的嘛!小子!」 「做都已經做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重新開始那種打和挨打的生活嗎?」 「反正你現在的生活也是那樣的啊!」 砰的一聲,男人的拳頭猛擊在來客的下巴上,從聲音可以判斷出來客倒在了地上,寂靜在風中猛烈地搖擺。 透過濕漉漉的側柏葉子,知秀看到男人把來客扶了起來,然後……男人不能自已地狂吻他的臉,刹那間唇間激情的火花令周遭的水汽燃燒起來。 啊!一起住了3年的男人的面紗一下子被掀了起來,知秀感到天旋地轉。 她的身後傳來拖拖遝遝的腳步聲,聽上去似乎是個家庭主婦穿著拖鞋蹭著地面在一步一步地靠近。知秀似乎被那聲音推著趕著,神情恍惚地挪動了腳步。 一個胖乎乎的女人撐著雨傘走過她身邊。 經過公園門口的時候,知秀偏過頭去往裡看了看。 正好迎上了男人的視線。 「……」 「去哪兒?」 「……超市。」 「……」 「對了,現在去紫禁城吃烏冬面嗎?每次下雨你都吃的。」 怎麼回事?自己嘴裡竟然冒出這麼句話! 「不去了。」 「好,那就以後吃吧。」 知秀轉過身。 擁抱著的兩個男人似乎站在颱風的風眼裡,紋絲不動。兩個人當中誰是女人誰是男人呢?知秀背對著他們一步一挪地遠去,仿佛立刻就要全身崩潰。男人默默地望著夾在知秀腋下的另一把傘,眼睛裡滿是痛楚,水氣彌漫。大雨和濕氣佔據著世界的每一寸空間,包括男人的心裡和眼裡,知秀的心裡和臉上。 愛是不可思議的。兩個男人為了在一起生活,其中一個丟掉了工作,丟掉了妻子,另一個為了全心全意地愛他一個人,舉行了形式上的婚禮,進行了註定的離婚。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用肉體的痛苦來掩蓋精神上的痛苦。他們一定努力過,努力不再回到那種生活中去,但所有的努力最終卻像雨中的沙堡一樣毀於一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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