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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我接過許笑然手裡的領帶,又走近了袁滿一點。我的手微微地顫抖著,解下了袁滿襯衫領子下面自己親手精心挑選的領帶,好像解下了自己一世的愛情。「還是這條好,適合你。」我對袁滿說,語調情不自禁地溫柔起來。我把那條暗紅色的領帶搭上了袁滿的脖子,等於把自己心愛的男人交給了許笑然。我的動作很慢很慢,有些笨拙,袁滿必定知道,我是想多留在他身邊一些時候。

  「挺好的。」許笑然仔細看了看袁滿,「以後我也要學打領帶。」

  「嗯,對,你要學,好每天給他打。」

  許笑然勾起了袁滿的胳膊,沖著我甜甜地笑:「林南姐姐,一起吃飯吧,讓袁滿請客。」

  「不了,等會我要回去,你表姐在家等著我呢。」

  「哦,那就不強求啦,改天見咯!」許笑然伸手想拿我手裡那條剛從袁滿脖子上解下來的領帶,我卻淒然一笑,苦苦地說:「反正袁滿戴著也是老氣橫秋,不如送給我爸戴的好。」是的,袁滿,我恨你,我連這麼一點點紀念品都不肯留給你。袁滿,我恨你。你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砸碎了我一輩子的愛情、一輩子的幸福,而我卻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的!我恨死你!

  「袁滿,你說話呀!」

  「哦,伯父不嫌棄,是我的榮幸。」袁滿期期艾艾地說,語調已經沒了起伏。

  「那我先走了,袁滿,晚上同學聚會見吧!」我把領帶揣在口袋裡,瀟灑地走開。

  我的心,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碎了。

  五點鐘,楊拓準時出現在我家客廳裡,我就穿著第一次和袁滿在「妖子」見面時候穿的衣服――白襯衫、白長褲、白底藍條紋的雞心領羊毛衫,有所不同的是,我把外套的風衣換成了黑色的羊絨短大衣。

  一路上我連說帶笑,楊拓卻一直憂傷地望著我,那眼神,讓我想起雷震凱。

  我們班一共三十四個人,留在這裡的不到一半。加上三班留下的人,一共有大概三十個人吧。早就定下一個挺大的包房,坐了兩桌。我一進門,大傢伙就開始朝我攻擊,什麼「林南聽說你春風得意,做了東世老總的助理,你不聲不響也不能饒了你」,什麼「林南你太不象話了,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居然遲到!哎,哎,還有你楊拓,別跟沒事兒人似的!」也不管我和楊拓七嘴八舌地解釋「是塞車,那車開得,比牛走得還慢」,我們倆進門就被罰酒,每人三杯。

  「袁滿,袁滿你說兩句嘛!白當一回組織者,快說話!」

  「就是的,袁滿,快快!」

  有人把麥克風塞給袁滿,袁滿只好站起來。他瘦了,很憔悴,勉強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原來有的兩個深深的酒窩也看不見了。怎麼?他有煩惱麼?

  袁滿說了一套場面上的話,基本上屬於沒有用的那類,最後還學趙本山的口氣跟大家說:「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啊!那啥,招呼不周,大傢伙兒還別見怪啊!能聚在一起,緣分呐!」

  他學得還真像,哄堂大笑裡,大家開始動筷子了。

  我和袁滿坐在一張桌子上,中間隔著兩個人,我的余光正好能看到他。我還愛他麼?是,我還是愛他,看著他憔悴的臉,我還是心疼了。對這個男人,我怎麼也狠不起來。現在他如果再跟我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會不會答應下來呢?我想,我不會的吧。人一旦傷透了心,再充分的理由,再完滿的解釋,都不可能把那顆已經碎了的心粘合起來。是的,我心已死,儘管不是心如止水,至少,也能在袁滿和許笑然的結婚照面前巋然不動了。

  「哎?林南,鐘麗莉不是跟你在一起工作的麼?怎麼沒一起來?」

  提起麗莉,我又想起了自己在醫院經歷的種種,心中一陣暗暗的感傷。「她不在了,胃癌。」

  這句話讓滿屋子的人全部安靜下來,大家愣愣地看著我,好像等著我說剛才那句話是玩笑話。可我沒法給大家這個解釋。

  我能想像這些人現在的心情,他們肯定也和當初的我一樣,既為麗莉傷心,也為自己感歎。一年半以前,我們這群人還在一起又叫又跳的,約定十幾年以後帶著家人孩子大聚一次。僅僅十幾個月,我們中間就少了一個人,她是我們當中最漂亮、最有朝氣的一個,她就這麼去了。

  我看了袁滿一眼,他在盯著我看,眼神裡滿是酸楚。他是想起那天我在醫院抱著他一邊哭一邊說的那些話吧?他是內疚了吧?他……還是愛我的吧?

  「來,大家敬麗莉一杯酒吧,希望她在那邊,一切都好。」楊拓站起來,舉起了酒杯。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喝了滿滿一杯酒。氣氛很沉重,很傷感。

  「啊呀,怪我怪我,」我叫起來,「麗莉要是知道了是我把今兒的氣氛弄成這樣,肯定罵我。為了不讓今兒晚上麗莉托夢罵我,大家高興點兒啊!」

  開始大家都勉強說說笑笑,半個小時以後,氣氛恢復了熱烈。我們好像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好像又變成一群大學生,那麼放肆地開著玩笑,那麼放肆地笑,那麼放肆地享受著快樂。

  「林南,我能找你談談麼?」袁滿悄悄繞到我身後,對著我的耳朵說。

  「楊拓!」我喊坐在另外一桌的楊拓,「袁滿要找我談話,你接待他吧!」又轉頭嬉皮笑臉地對袁滿說:「那邊我秘書,你先跟他預約一下時間吧,我這邊還有幾個客戶要接待呐!」

  「來,來,我替林小姐接待你!」楊拓站起來,走過來勾住袁滿的肩膀,兩人出了門。

  大概十分鐘過去,楊拓走過來,趴在我耳朵上說:「林南,你就和袁滿談談吧,至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好麼?你自己這樣也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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