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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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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媽媽你一定還記得路人甲,他說在父親死亡之後你曾經找過他,媽媽你怎麼會認識路人甲? 「我不認識路人甲,這名字像狗一樣。以後你也不要再去找路人甲。」母親說。 「我怎麼可能不去找他,媽媽,你知道嗎?就是他教給了我一個好玩的遊戲,那個遊戲的名字叫做『紅』。他不僅是藝術天才,他還是語言天才,天知道他怎麼會用『紅』這個字來命名世界上最好玩的事。」 我只不過是告訴了他們一個事實,其實類似的話在我的老闆叔叔時代就已經說過了的,我認為母親已經對此有了足夠的免疫能力。 可是我錯了,當我說路人甲和我在做那個叫做「紅」的遊戲時,我的母親的漂亮臉孔開始扭曲,她手中的玻璃杯子終於掉在地上,水濺濕了她翠綠色的鞋子。繼而她沖向我,在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給了我一記耳光,這還不算,她又拼命撕扯我的頭髮,她張牙舞爪,不斷用她柔軟的雙手毆打我的身體,同時,她的嘴巴裡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嘰裡咕嚕,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是在罵,她在罵著最難聽的話。 母親的手打在我身上,我一點都不覺得痛,但是我討厭她觸碰我的身體,我覺得她的手是天下最骯髒的手,那雙手不僅淫蕩地撫摩男人,更殘忍地殺害了我的父親。所以我用很大的力氣推開了她,我把她推倒在地上,面帶厭煩的表情。 她很倔強地站起來,再一次撲向我,去抓我的頭髮。那時她很瘋狂,但是我很理智,我的理智戰勝了她的瘋狂,我再一次把她推倒在地。這次她摔得很重,起先她的頭撞在牆上,繼而她癱倒在地。 那是我和母親唯一一次肢體衝突,在那場衝突的過程中,我一直是微笑著的。好像從16歲開始,我就渴望和母親進行一次酣暢淋漓的衝突,那天終於如願了。 可是母親受了重創一樣,她暈倒了。 在我和母親暴力衝突的過程中,叔叔自始至終站在一邊觀看,他不說一句話,就站在旁邊,做最冷靜的看客。當母親暈倒在地上時,叔叔才走過去,抱起她走進了臥室。 第二天母親醒來得很早,那時我還在熟睡著,母親就來敲我的門。我懶得應聲,她卻一直敲門,咚咚咚,而且她敲門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後來她大喊,她說丙坤,月兒呢,月兒去哪兒了? 我聽到叔叔說,她沒有走,她在裡面,她在。叔叔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很害怕驚擾了母親。 我從房間裡出來了。母親看到我,長出了一口氣。 「你在啊,月兒。」母親說。6 是的,我在。 一夜過去了,我們都安靜了很多。母親撲過來查看我的身體,她不斷地說疼嗎月兒,疼嗎?然後她又說,月兒,求你了,不要再去找路人甲。 我打了一個哈欠,我的確還很困,我關上了門。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特別討厭聽到路人甲這個名字,那次暴力衝突之後母親也說這個名字就像狗的名字一樣,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的鄙夷和憤恨。 母親告訴我說,如果父親真的是被人殺死,那麼殺死父親的兇手最可能的就是路人甲。 這真的是一團迷霧。我被這團迷霧掩蓋了。 我想問母親為什麼殺死父親的兇手會是路人甲,母親只說了一句話,她說:「他們才是最讓人不齒的瘋子。」然後母親就不再對此說一句話。 叔叔也告訴我說,月兒別去尋找了,你什麼都找不到,父親已經死了,沒有人殺他。 那個冬天特別冷,我延續了小時候的習慣,一到冬天就不想出門。儘管我沒有從母親和叔叔那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也知道我永遠不能從他們那裡找到答案,可是在那年的冬天,我還是留在了家裡,和他們在一起。 我留在了家裡,卻不再打探叔叔和母親的身體是否疊加,當那天我看到叔叔和母親赤裸的身體時,我就永遠失去了窺探他們秘密的欲望。 這對他們是好事。 我每天在家裡看著叔叔侍弄一些畸形的花木,或者是走到大街上看著那些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 母親仍然幾十年如一日地做著她的工作。小的時候叔叔告訴我說母親是一個作家,我卻從來沒有看過母親寫的任何東西,它們對我來說沒有絲毫的吸引力,和母親本人一樣,對我來說沒有絲毫的吸引力和意義。母親現在已經很少寫作,那是母親精力衰竭的標誌,也可以說是生命枯竭的標誌。但她仍然天天坐在書桌前,呆呆地坐著。 那段時間我又抽起了煙,我整天躲在房間裡抽煙,對香煙我是不加選擇的,白色也好,黑色也好,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沉迷於香煙中尼古丁的味道,拿到香煙我會排除掉停留在我腦子中所有的記憶,全身心地投入到吸食香煙的感受中。 點燃香煙的不是那只精緻的打火機,而是火柴,我特意跑到商店買了許多火柴,我喜歡火柴燃燒的味道不亞於喜歡香煙中尼古丁的味道。 我的房間裡每天都會有許多煙蒂,我一支接著一支抽,直到有一天我的前額直出冷汗,渾身抽動不止,我怕極了,我大聲喊著叔叔,鬼哭狼嚎一般。母親和叔叔同時跑到我的房間,我討厭在那個時候看到母親,我不看她一眼,只是把手遞給叔叔,叔叔忐忑不安地接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心全是冷汗,我希望那些冷汗頃刻變成神奇的藥水,它能把叔叔的手永遠留在這個房間。 我問叔叔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是,」叔叔說,「你只是需要休息,你抽了很多煙,你需要戒掉它,孩子。」 在我和叔叔親密交談的時候,母親一直坐在我們旁邊,不說一句話。後來她終於走了出去。在母親起身離開的時候,叔叔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他想隨著母親出去,我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我的手緊緊抓住叔叔的手不放。叔叔拍了拍我的臉蛋,他說月兒別害怕,我不會離開你。我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儘管我已經不再想要窺視叔叔和母親的秘密,可是那一天我還是不經意間聽到了他們的一些談話。當我閉上眼睛之後叔叔以為我睡著了,他出去了。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我們真不應該把她送到那所學校。」母親說。 「可是他很早就說她是一個天才的畫家,她應該去學一點繪畫。」 「他是個魔鬼,你居然聽他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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