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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的頭一直低垂著,沒有看我,也沒有看母親,他的身體一直在顫抖著,聲音也是顫抖著的,好像是很痛苦的樣子。我希望他能作出一些表白,比如他對我說他並不希望我和他們分開住,或者是他充滿愛意地看我一眼。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坐在母親的旁邊,我的對面,猶自顫抖著。

  「叔叔。」我叫了一聲,「你也是那樣想的嗎,想讓我和你們分開住?」

  經過很長時間的猶豫之後,他終於抬起了頭,而且他的眼睛變得堅定起來,他堅定地看著我,我身上的血液流動立刻加劇了,這使我緊張起來,我的牙齒也開始打戰。我定了定神,恢復了必要的冷靜,也恢復了一定的信心,我相信叔叔是愛我的,他會表白對母親的厭倦,他不會不要我。

  可是我錯了。

  「我想,我想你還是聽你母親的,她是愛你的,以後你會明白。」叔叔說。

  叔叔的話讓我的身體冰冷,冷氣讓我抖個不停。後來我發現叔叔和母親站了起來,我感覺他們向我走來,他們搖搖晃晃,張牙舞爪,面目可憎地向我走來,我被包圍了,我恐怖極了,尖叫一聲,昏了過去。5

  在與叔叔和母親的正式談判中,我是徹底的失敗者,起初我認為叔叔不會放棄我,他是愛我的,在我小的時候他就是愛我的,他只愛我一個,他一定會站在我的旁邊,向母親表明他的立場,甚至他會和我一起出去。可是他沒有,他像只哈巴狗一樣一直跟在母親的身後。

  哈巴狗一樣的男人。

  我的暈倒讓母親買房子的事擱置起來,我仍然住在家裡,和他們共用一日三餐。可喜的是叔叔不再防備我,他開始和我說話。當然他和我說話時也不再顫抖,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打擊,因為顫抖或許會預示著愛情的發生,我喜歡看叔叔顫抖的樣子,他顫抖的時候渾身長滿了火焰,足以燃燒一切。

  如果這一切是結局,那麼這對母親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她也一度認為這已經是事情的終結,她的男人的身心都回到了她的身邊,而且還可能說了很多悔過與保證的話。既然這樣,她也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女兒趕出家門,畢竟那是一件有違道德與良心的事。

  生活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我繼續去上學或者去酒吧或者咖啡館,母親繼續終日坐在她的書桌前,叔叔沒有工作,他做的唯一的事情是侍候女人。

  這是生活的表像,這表像與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但是生活的內核卻發生了小小的變化。那次談判之後,叔叔與母親的關係出現了一些裂痕,我看得出來他們似乎是在冷戰,母親在極力地討好叔叔,叔叔對母親表現得有些冷漠。這是我所希望的。當我發現這點變化以後我告訴自己要冷靜,那個時候我不能馬上撲到叔叔的懷裡,我要細心地觀察,還要等待,等到他們徹底決裂之後我才能完全擁有叔叔。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具體多長時間已經沒有辦法計算,我記得我每天都是心急如焚。可是在表像上,我卻還得表現出對他們關係的漠不關心,因為如果我急於求成,如果我迫不及待地乘機撲到叔叔的懷裡,事情可能會糟糕,可能會適得其反,反而會彌補了他們關係上的裂痕。所以我必須等待,像個獵人那樣,耐心地等待。

  我終於等來了。

  叔叔和母親開始爭吵,起初是爭吵兩句,後來聲音越來越大,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們爭吵時力圖避開我,一般是在夜裡,我房間的燈熄滅以後。我熄滅燈也是一種假像,燈熄滅以後我的工作也就開始了,我躲在房門的後面,豎起耳朵聽我對面房間裡的動靜。我一聽到他們爭吵就心花怒放,我屏住笑聲,躡手躡腳跳起了舞。

  在他們最厲害的一次爭吵時我出現了,那天已經很晚,我躲在門後聽了半天,可是外面平靜得很,我想今天可能不會再有爭吵了,我很失望地上了床。在我將要睡著的時候,我聽見「砰」的一聲,那聲音很大,是玻璃掉在地上的聲音,確切地講是玻璃摔在地上的聲音,那聲音給了我一個信號:他們開始了。我血液沸騰,從床上跳起來,輕輕地走到門口。

  我聽到了母親的哭聲,嗚嗚地哭,像是從一個破布裡發出的哭聲,很不徹底。叔叔壓低聲音,但很嚴厲,我隱隱約約聽見他說母親是惡毒的女人。

  「我是為了你,還有孩子。」母親哭著說。

  「為了孩子你就不會趕她走,她還不到18歲。」

  這是他們爭吵的內容,我高興極了,這預示著叔叔一直在維護著我。

  母親一直在哭著,邊哭邊說,我聽不清楚她說的內容,聽清與聽不清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知道她在申辯,申辯有什麼用?她是惡毒的,她不僅淫蕩而且惡毒,叔叔已經說過了。

  知道這點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走出了我的房間,來到客廳喊著「丙坤」。我的聲音不大。我知道,他們悲傷的情緒掩蓋了我的聲音,我又喊了一聲「丙坤」,這次他們聽到了,他們從我母親的房間裡跑出來,驚訝地看著我。

  母親說,你怎麼還沒睡?

  我說媽媽我每天都到很晚才睡,然後我走到叔叔身邊,拉起他的手,我說丙坤你現在知道了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不值得你為她守候,而且你看,你看,她已經老了,她眼角的皺紋,還有她的乳房,我想已經鬆軟了。

  我的母親,她幾乎崩潰了,她尖叫著向我撲來。我敏捷地閃到一邊。看吧,我說,看吧叔叔,就是這個女人,她要打她的女兒呢,她是惡毒的。

  「你還說你是我的女兒?我哪有這樣的女兒?」

  「好吧,那真是上天犯的一個錯。」

  「夠了!」叔叔喊道,「別鬧了!」

  母親已經倒在了地上,她泣不成聲。我站在一旁冷笑著,那時我快意極了,病態的快意,幾近瘋狂的快意,我克制不住我的快意,我又唱起了那首嘈雜的歌:

  你說你是美嬌娘。

  不。

  你只是一隻大灰狼。

  你說她是你的美嬌娘。

  不。

  她是破爛的花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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