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秋晨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接著便盯著電梯裡的液晶顯示板,看著上面不斷上升的樓層號碼發愣。她其實根本不敢跟他對視。他那雙溫和而深邃的眼睛,總是能看穿她的心底,讓一切的偽裝都無所遁形。他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透過電梯面看著她。宋流韻則好奇地看看秋晨,又看看紀暮衡,似乎想求證什麼。

  到了秋晨他們那一層,她便又對他笑笑說:「我們先走了哦。」

  她剛出門,卻發覺他跟了出來。

  「秋晨。」他叫住她。

  「嗯?」秋晨回頭笑著看他,「你好像還有一層才到哦?打算爬樓梯?」

  他抿了抿嘴唇,往樓梯間走,推開防火門,也不說話,只是回頭定定地看著她。秋晨只得跟著他走了過去。

  潮濕安靜的樓梯間裡,她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輕輕地從頭頂上飄下來。他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手臂輕微地抬了抬,卻又放回身側。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他終於開口問,有些著急的聲音在樓道裡震盪迴響著。

  「我最近在健身,減肥呢。」秋晨低頭看著地面說,「瘦了說明效果挺不錯的啊。」

  「你還要減肥?」他追問。

  「是啊,我身上有很多贅肉呢……」她完全不經意地繼續開玩笑,「平時看不出來,可是……」

  「秋晨。」他忽然打斷她,聲音有些冰涼,「你別忘了,是你自己跟我說,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一直笑的。」

  她心底一顫。沒錯,這話是她在網上告訴他的。她在網上跟他說了很多很多話,以致於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到底瞭解她到什麼程度。

  「我沒有不開心……」她只好蒼白地低頭辯解著。

  「你的臉色很不好,你自己看不出來嗎?」他低頭走近了一步問。

  「那是今天起晚了,用錯粉底液了。」她還是狡辯。

  他伸手,似乎想拽她的胳膊,她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躲開了。

  「秋晨,你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說出來,在網上說也行,別……」他只好無奈地勸她,語速飛快。

  「我說了,我沒什麼不開心的。」她有些僵硬地打斷他。

  「可是你……」他還沒來的及說完,秋晨便低低頭,小聲地說,「我沒事,謝謝你關心。我先回去工作了。」說著,她轉身沖了出去。

  紀暮衡只聽見防火門砰得打開來,又砰得合上,她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走廊那一頭。她笑,只是不想別人試圖去觸碰她的傷口。她寧願一個人躲在蝸牛的殼裡,自己對著自己的傷口發呆。

  那天下班,秋晨有意走得很晚。她很怕在電梯裡或者別的什麼地方遇見紀暮衡。不過是剛到初秋時節,大樓門口卻已經開始有落葉從樹上飄下。枯黃的樹葉隨風卷起,逶迤著飄上天空,很是詭異。她走到門口的路邊準備打車,剛等了幾分鐘,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急刹車時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利嘯聲。她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竟然是一輛熟悉的沃爾沃,斜斜地停在樓前,只差十幾公分,就要撞上水泥花壇。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滯了兩秒。倒是大樓的保安先從門廳裡出來,走到駕駛室查看。保安敲了敲車窗問:「先生,你沒事吧?」車裡的人似乎沒有回答,他又敲了兩下:「先生?先生?」

  秋晨終於明白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到車邊,小心地向裡面張望。紀暮衡正趴在方向盤上,整個人似乎都已經失去意識。

  「紀暮衡。」秋晨嚇得伸手去拉車門,卻發現車已經鎖上,只好使勁兒敲車窗,:「你怎麼了?」聽見她的聲音,他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撐著方向盤坐直了身子。他的臉色煞白,額頭上的冷汗漣漣,眼神虛弱而疲憊,沒有焦點。

  「開門啊,你怎麼了?」秋晨著急地繼續敲車窗。他費力地抬起手臂,打開車門。

  秋晨探頭進去:「你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緊?」

  他皺著眉頭輕聲地說:「我沒事,謝謝你關心。」

  秋晨一怔,她自己中午剛對他說了這話,他這麼快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其實丟下他自己跑掉以後,秋晨就已經後悔,甚至還在考慮怎麼向他道歉,只是思來想去,也沒有結果。

  「別鬧了,你到底怎麼了?」她一急起來,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隔著薄薄的襯衫,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手臂微微地顫抖著,有些冰涼。

  他抬眼看了她片刻,終於聲音漂浮著說:「……胃疼。」

  「要不要去醫院?」她看著他額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只覺得心緊張地被拎到嗓子眼。

  「……不用,過會就好。」

  「那……」秋晨想了想說,「你下來,我送你回家。」

  他又沉默了,遲遲沒有動靜,全身繃得僵硬。

  「來啊,要我扶你嗎?」她想扶他,他卻伸手推開了。

  「我自己可以。」他一邊說,一邊撐著駕駛座椅和方向盤慢慢地站了起來。

  秋晨看著他步履蹣跚地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想伸手去扶他,卻又訕訕地縮了回來。只是那麼短短的幾步,卻好像耗盡了他的力氣。再坐到副駕駛位子上時,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很嚴重嗎?」她轉頭不放心地問。

  他不說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你家在哪兒?」她又問。

  他報了個地址。

  那兒離秋晨家不遠,她大致認識。她慢慢地倒車,才發現他已經把車開到了兩個花壇中間,蹭了半天,才順利地開上正路。

  「都病成這樣還要自己開車,你不怕死啊。」她倒完車,滿頭的汗,忍不住埋怨起來。

  他卻低低地笑起來,腦袋偏到一邊。

  「笑什麼?」她一邊開車上路,一邊奇怪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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