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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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晨正在一頭霧水的時候,白老先生終於開口了:「給你的藥,不過是治標不治本。關鍵在你自己。有些事情,要想得開,要放得下。」秋晨不由得一怔。紀暮衡低頭看她一眼,若有所思,意味深長。白老先生又轉頭對紀暮衡說,「藥還是要給她吃,不然總這麼下去,人會垮掉的。」說完,他就掉頭回了房間,留下一個白衣飄飄的影子。 紀暮衡什麼也沒說,只是又開車陪她買藥罐之類的東西。她其實很不好意思,她跟他並不熟,他卻幫自己東奔西跑,做這做那。所以回到家裡樓下的時候,她很誠懇地問:「要不要上去喝點兒冷飲?天這麼熱,又跑了這麼久……」 「當然要上去。」他一邊開車門一邊說,「你大概不會煎中藥吧?」 秋晨家的廚房很小,兩個人在裡面並排站著,胳膊幾乎要貼到一起。他洗好了煎藥的小陶罐,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包,把藥倒進去,再加水開火,一邊做,一邊很有耐心地解釋:「煎中藥千萬不要用金屬的容器,這樣陶的或者是沙鍋都可以,水要漫過藥材,但是也不能太多……」 淡藍色的火苗騰起來,映著他的臉色,忽明忽暗。兩個人都專心致志地看著火,一股淡淡的中藥香味氤氳開來。也許是因為夏天,又站在廚房裡,秋晨只覺得很熱,全身都有汗珠細細地滲出來,不禁往後退了一步,靠在冰涼的瓷磚牆上。 「要不你先出去吧。」紀暮衡一邊揭開蓋子看了看藥,一邊頭也沒回地說,「裡面太熱。」 「沒關係,還好。」秋晨怎麼好意思讓他一個人在裡面,自己出去吹空調呢,「要不把門打開好了。」 「要不把門打開好了。」他們兩個人竟然異口同聲地說,一字不差。紀暮衡回過頭來,先是有些訝異地看了秋晨一眼,接著便會心地笑了笑,伸手去開廚房的門。就在這一秒,她也探了身去夠廚房的門把手。 他離得比較近,先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所以她伸過去的時候,握住的便是他的手。他的手在這樣盛夏的季節裡,竟然是微涼的,修長瘦削的骨節根根分明。觸到他手背的那一瞬間,她立刻下意識地縮回來。他的動作也略微停滯了一下,接著便打開了廚房門。 客廳裡的涼風吹進來,兩個人都如飲甘泉一般地舒了一口氣。她已經多久沒有跟另外一個男人發生肢體接觸了?剛才那一下,讓她的心跳驟然變得飛快,在這樣狹小而安靜的氛圍裡,幾乎要擔心心跳聲會被他聽見,於是她又靠回牆上,做好奇狀地問:「你怎麼會認識那麼神秘的醫生的?」 「是我以前的委託人。兒子殺了人,判了二十年,現在還在牢裡。」他背對著她,一邊攪動著鍋裡的藥,一邊語速很慢地說,口氣裡帶著一絲惋惜。 「哦。」這樣的話題太過敏感,她知趣地不再問。 「白先生的醫術很好,本來開了個醫館,後來出了這件事,老人家覺得丟面子,就隱居在家了,一個病人也不肯再看。」 「那豈不是少救了很多人?」 「他說世上要救的人太多,他也救不過來。」他微微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能不能救我?失眠可太痛苦了。」秋晨歎了一口氣說。 紀暮衡停下手裡的動作,轉臉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沉穩篤定:「只要你聽他的話,就一定可以。」她只是低頭苦笑一下。 想得開,放得下。她如何不知道,只是談何容易?再抬頭,他依舊那樣看著她,幾乎又要將她看穿。「藥好了。」他說著,轉身回去關了火,又小心地教她怎樣把藥汁濾出來。 「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秋晨從他手上接過滾燙的藥碗。 「不客氣。」他伸手抽了紙巾,按在額頭上擦汗,「藥一定要堅持吃,不要怕苦怕麻煩。」 「知道了。」她笑笑,重新把藥放在灶臺上。「太燙了,待會兒再喝。出去坐一會兒吧。」 走到開著空調的房間裡,兩個人都心曠神怡地歎了口氣。「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休息。」他沒有要逗留的意思,徑直往門口走去,路過茶几的時候,側頭看了一眼。茶几上放著她的手提電腦,正在待機的畫面一幀幀地閃過屏保圖片,是她設置的,蕭遠山的照片。他的表情自然淡定,好像一點兒也沒有看見那螢幕下方不斷出現的蕭遠山的浮水印。 「路上當心。」秋晨送他到了門口,又想起什麼,「對了,剛才買藥的錢還沒給你,你等一下。」 「沒多少錢的……」 「那不行,讓你開車陪我跑來跑去,再讓你出錢,我更睡不著了。」秋晨打開錢包,知道他肯定不肯多要,翻來倒去地找零錢。 他一眼看見她的錢包裡有張照片,她和一個非常陽光帥氣的男孩在一起,兩個人挽著胳膊,笑得非常甜蜜。 「男朋友?」他狀似不經意地接過她遞來的錢,指指照片問。 「啊,這個……」秋晨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似乎對著他,她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只覺得他就那麼一聽,就能分辨出她說的是真是假。 「前男友?」他見她窘了,反而幫她說下去。 「嗯,是啊。」她把錢包合起來放在一邊,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他不再問,只是一邊開門出去,一邊說:「記得吃藥,還有,記得聽白先生的話。」 「好。」她點頭微笑著,卻覺得心裡慢慢泛起一股苦澀。 紀暮衡走了以後,秋晨上網,給蕭遠山回信。收到上次的那封關於雲南原始森林的郵件已經很久了,她卻一直沒有再跟他說過話。她在網上可以把他當做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一旦發覺他可能真的會進入她的現實生活,頓時就害怕退縮了。她完全沒有準備好,讓另外一個人住進她的心裡。 可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一回來就特地改了屏保,要試探紀暮衡的行為非常猥瑣。也許她懷疑紀暮衡就是蕭遠山本來就是空穴來風,疑神疑鬼。他們不過是湊巧都喜歡聽巴赫大提琴組曲而已,他們不過是湊巧都在同一個週末一個消失一個生病了而已。他們一個聽她在網上抱怨吐槽,一個總是耐心而友好地幫她,不管是不是一個人,至少,他們都是在對她好。她又怎麼能夠自私地傷害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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