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十八


  以往幾次見他,他都穿著正裝,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今天大概是跟朋友出來,他穿的是件純白的短袖翻領T恤,在茶坊中式燈籠有些昏暗的黃光下,越發顯得眉目清朗,那樣淡淡地對她笑著,幾乎像是從電影銀幕上走出來的一幅畫面。

  秋晨也笑笑,轉回頭來。

  「快說,那帥哥跟你什麼關係。」李菲恨不得翻過桌子揪她的衣領。

  「沒什麼關係。路人甲。」

  「騙誰呢。」

  「真沒關係。就是偶爾認識的一個人而已。」秋晨說,「你別見風就是雨。」

  「我是急著想把你推銷出去,省得每次失眠就來找我。找我不能解決問題,你也知道。」李菲撇撇嘴,「我就覺得奇怪,到底什麼樣的男人能讓你有那麼一丁點兒心動的感覺?」

  「我已經忘記什麼是心動的感覺了。」秋晨側過身子在沙發裡半躺下,「就算現在有個跟我很聊得來,感覺很默契很合拍的人,我也不覺得心動。」

  「什麼人跟你很有默契?」

  「算是網友吧。」秋晨一邊說,一邊側臉往身後那邊看了看,「他在網上叫蕭遠山。」

  紀暮衡正在跟人聊天,並沒有看向她這邊。他談笑風生神采飛揚,臉上有種意氣風發的光彩。她忽然覺得好笑,自己一開始的時候,怎麼會以為他不能說話。只不過他微笑也好沉默也好甚至發怒也好,都是極之英俊。不知道他的外表下,藏著怎樣一顆心?

  仲夏潮濕悶熱的夜風熏得人幾乎頭昏腦脹,晚上八九點鐘的計程車又最難打,秋晨站在飯店門口,只覺得背後的衣服已經汗濕了,黏在身上,動彈不得,熱得難受。

  「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那個蕭遠山見面?」

  等車的時候李菲還在不斷拷問秋晨蕭遠山的事情,搞得她頭大如鬥。

  「不見不見,萬一他長得歪瓜裂棗,我怕我失望得當場吐血而亡。」秋晨一邊抓狂地說,一邊趕快攔了輛車,把李菲塞進去,送走了事。

  一輛黑色的沃爾沃在她面前停下,裡面的人搖下了副駕駛的車窗,半探身過來問:「要不要送你一程?我順路。」秋晨有些猶豫,躲開了他帶著些詢問意味的善意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像只刺蝟,有人靠近就會本能地豎起全身的尖刺。儘管連她自己都知道,這樣不好。

  後面的車開始摁喇叭了,秋晨只好點點頭笑笑說:「好,謝謝。」接著,她伸手去拉車門,卻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沒拉開,自己倒踉蹌了一步。紀暮衡立刻解開安全帶,從駕駛室出來,大步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

  「怎麼了?」

  「沒事,可能最近沒睡好,有點兒累。」她笑笑,再度伸手去拉車門。這次倒是很順利地拉開了。紀暮衡看著她坐進車裡,替她關上車門,再繞回自己那邊。又一次坐在他的車裡,秋晨覺得有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上次……聽說你回去就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透過後視鏡看他,找話題說。

  「小事情。」他淡淡地答著,「早就好了。」

  「那就好,不然我真是罪過大了。」

  他轉過頭來,跟秋晨相視一笑。

  「不過你是不是最近……」他指指自己的臉頰,半開玩笑似地說,「臉色好像不太好,連個車門都拉不開。」

  「沒什麼,有點兒失眠。」

  「工作太忙了?」

  「嗯。」她點了點頭,看見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又補充說,「很正常,越是忙越是累,越容易睡不著。」

  他贊同似的點點頭。

  一輛車裡的兩個人,一個看著窗外一個目視前方,似乎各有心事,很久都沒有說話。路上有些堵,他的車技卻很好,一路上從來沒有急停急起,不焦不躁,只是靜靜地在車流裡前進。他再一次開了車裡的音響,這次放的是廣播,不再是巴赫。眼前緩慢移動的街景讓秋晨看得有些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紀暮衡從後視鏡看她一眼,她臉色蒼白,眼窩有些黯淡的陰影,忍不住開口問:「對了,失眠的話,我知道有辦法也許可以治。要不要試試?」

  「什麼辦法?」秋晨巴不得有辦法可以治好她的失眠,馬上坐起來問。

  「那你得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笑眯眯地賣了個關子。

  他帶著她,七拐八拐地開到一個老式的四合院前,把車停在大紅色的對開門口:「到了。」他自己下車,再繞到副駕駛那邊給她開門。

  給他們開門的是個老太太,雖然滿臉皺紋,但皮膚雪白,滿頭銀髮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小紀?你怎麼來了?又不舒服?」老太太一邊打量秋晨一邊問。

  「沒有。我朋友最近失眠,帶她來找白先生看看。」紀暮衡笑笑,態度非常謙卑和善地說,「他有時間嗎?」

  「你們在這兒等一下。」老太太轉身離去的時候,再一次從頭到腳地打量了秋晨一眼。

  他們站在院子裡,畢恭畢敬地等著。四合院的正中間放著好幾個大缸,裡面竟然飄著睡蓮。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碩大的魚缸,配上院子裡的一套石桌石椅,簡直讓秋晨有種穿越回了古代的感覺。

  沒一會兒,廂房裡走出來一位老先生,雪白的山羊胡,穿著對襟綢衫,身材高大,精神矍鑠。他看了看秋晨,指指院子裡的石椅說:「坐吧。」秋晨不明就裡地坐下,抬頭看看紀暮衡,他就站在她的身側,輕聲地說:「手,把手伸出來。」秋晨依言把手放在石桌上,老先生搭上她的脈,閉著眼睛很久都沒有說話。他號完了脈,徑直站起來走回房間裡去。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神醫?」秋晨小聲地抬頭問紀暮衡。

  「噓。」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白先生很久不給人看病了,你不要說他是醫生。」

  秋晨縮縮脖子,不敢再說。過了片刻,白老先生又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張小小的幾包藥,秋晨伸手打算去接,他卻遞給了紀暮衡。

  「謝謝白先生。」他像接過古董一樣,小心翼翼地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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