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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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秋晨繼續看手上的檔。 「拜託,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宋流韻急得直晃她,「肯定是那天送你去醫院,對你一見鍾情無法自拔了,否則有必要請我們一起出去這麼破費嗎?」 見秋晨始終不答話,宋流韻開始一個人唱獨角戲:「那天你們孤男寡女,他把你抱在懷裡,肯定覺得溫香軟玉,妙不可言,等你醒來再發現你溫柔可人,身材姣好……」 「流韻,拜託你不要再聯想了好不好?」秋晨哭笑不得地說,「他們要真想請我們去,那我就去,但是,只是純公事上的,我不會,也不可能跟什麼人發展什麼關係。」 「你就嘴硬吧,我待會就把你愛吃什麼愛穿什麼愛做什麼整理一個文檔,統統發給紀暮衡,你到時候還不乖乖墜入愛河。」 秋晨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她:「流韻,我不知道什麼叫愛。」 那天晚上吃飯,紀暮衡卻沒有出現。 秋晨一頓飯也吃得食不知味,因為不斷有人打電話給她,協調第二天出去拍片子的事情。她要帶著一隊人馬,去一個雕塑家在近郊的別墅拍一組傢俱的大片,光是道具就要帶好幾箱。等她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下來,發現自己已經身在KTV包廂裡了。一頓飯的工夫,宋流韻已經跟一幫律師混得很熟,此刻正在跟一個戴眼鏡的律師合唱《有一點動心》。唱著唱著,眼鏡兄對著她伸出一隻手,她也毫不猶豫地伸手拉住。都是逢場作戲,他們卻格外認真。秋晨自歎不如。她能做到的極限,無非是對著別人努力而客套地笑笑。 「老大馬上過來,快,幫他叫份粥,他沒吃晚飯呢。」有人走過來,對坐在秋晨旁邊的紀暮衡的助理說。小姑娘馬上跳起來出去找服務生,連按服務鈴都沒想起來。 她很快回來,重新在秋晨身邊坐下,關切地問:「趙老師,晚上你也沒吃什麼東西,要不要幫你也叫點兒吃的?」 「不用,我晚上很少吃東西。謝謝你。」秋晨笑著搖搖頭,「還有,為什麼叫我老師啊?我明明只比你大兩三歲吧。」 「我習慣了,事務所裡我最小,所以見誰都叫老師。除了紀先生。」小姑娘燦爛地笑笑,「他們都叫他老大,可我覺得怪怪的,他讓我叫他紀暮衡,不過我哪敢啊。」 「所以你叫他紀先生?」 「嗯。其實也怪怪的。」 「那你就叫他紀暮衡好啦,反正是他自己的要求。」 「不行不行……他比我大那麼多呢,直呼其名太傻了。」 話正說到一半,秋晨的手機響了。 「我先出去接個電話。」她起身出了包廂,一直走到KTV走廊盡頭的一個露臺上,才接起了電話。 是明天要拍攝的那個雕塑家。他臨時打電話過來,說剛想起來明天有一個很重要的展覽,非去不可,請秋晨後天再去他家拍攝。秋晨頓時無語。這次她歷經千辛萬苦,才說動一個非常大牌的攝影師江偉出場,幾次協調才敲定了明天的時間,現在臨時要換,哪裡那麼容易?只是這個雕塑家更加得罪不起,她只好硬著頭皮笑笑說,好吧,我來想辦法。可是她哪裡有什麼辦法好想,只得打電話給江偉。 果然不出所料,她被江偉用一口港式口音的普通話痛駡一場:「小姐,你知道我的日程多滿嗎?要不是簡老師再三推薦,我哪裡有空給你們拍靜物?現在你忽然又要改星期天,分分鐘之內,變來變去,想讓我怎麼辦?」 「江老師,這次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沒有想到,那邊會突然改時間。」 「那好,我們還是不要合作了,你去找能伺候他的人伺候好了。」 「別這樣江老師,你知道我一直很有誠意,您說,您說什麼時候有空?我來協調。」KTV的走廊上時不時有包廂裡漏出來的音樂聲,秋晨一手堵住另一邊的耳朵,一邊低聲下氣地求饒,不知不覺地,便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我沒空。」 「江老師,拜託你了啦,你也知道,那套家居除了你,誰也拍不了啊。」秋晨拍馬屁,「上次你拍的那個瑜伽會館,真是太贊了,我看到都震驚了,不然怎麼會纏著簡老師要你的聯繫方式呢?你就給個面子嘛。」 秋晨慌不擇言地一陣亂吹捧,終於捧得江偉心情恢復正常,竟然答應了她星期天再拍片的要求。於是又是一通忙亂,打電話給司機,給贊助商要多借一天道具。等好不容易都弄好了,她發現自己已經汗濕衣衫。初夏的天,卻非常悶熱,看來是有一場雨,正在來的路上。她忍不住又想到後天如果下雨,自然光線會非常差,拍攝效果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窄窄的細長型的露臺,她推門走到露臺上,看著烏雲密佈的黑沉天空,只覺得悶得喘不過氣來,無數次有砸點什麼東西的衝動。手裡的電話又震起來,她頭皮頓時發麻。拿起來一看,還好是媽媽打來的。她暗自嘲笑自己日子都已經過得昏了頭,每個星期五都是媽媽固定打電話給她的時間,她竟然忘記了。 聊了半個小時閑天,她快要掛電話的時候,媽媽忽然小心翼翼地說:「秋晨,你爸今年要過六十大壽,你看我們是不是給他辦一下?」 六十大壽?不經意間,爸爸竟然已經六十歲了。 「你看著辦吧。我到時候回來就是。」她有些恍惚惆悵地答。 「秋晨,那件事……其實你爸爸一直放在心上。」媽媽吞吞吐吐地說。「當年他確實是有苦衷,他也不想見死不救,看著顧伯伯……」 「媽媽,你跟爸爸不是總吵架嗎,怎麼還幫著他說話呢?」秋晨半開玩笑地裝出一個輕鬆的語氣。 「一事歸一事,這件事,他一直很內疚。」媽媽的口吻很認真,「最近我聽說,他似乎找到了當年陷害你顧伯伯的人……」 秋晨腦海中空白了片刻,接著倒吸一口冷氣,半倚在牆上。 「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他口風很緊,我也問不出來。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爸爸一直覺得對不起你,對不起顧家,這次,就讓他去吧。」媽媽歎了一口氣說。 天邊的烏雲開始翻滾,一道刺目的閃電劈開天際,亮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接著便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響徹雲霄。秋晨站在露臺的角落裡,不自覺地伸手扶住了牆邊的欄杆,冰涼的金屬攥在手裡,寒意沿著手臂,一直蔓延到心底。 「媽媽,你知道顧家的……遷到哪裡去了嗎?」她哽了半天,始終說不出那個「墓」字,只得草草帶過。 「這個……你爸爸也不肯告訴我。我只知道,他自己前段時間去過一次。秋晨,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好好工作,好好過你的日子,好不好?」 又是一個炸雷伴著閃電響起,露臺上開始刮起大風,本來懸在露臺外的一個橫幅,在狂風中劈啪作響。她已經說不下去什麼,只是草草地答應了一番,便掛了電話。 其實她不是不努力要好好過日子的。只是痛便痛在這裡,越是想好好地過,越是會發覺自己的生命已經不完整,難過的時候無人安慰倒也罷了,而開心的時候,也永遠是寂寞一人,沒人分享,那本來的快樂便會在瞬間化成一抹空氣。幾陣雷電之後,大雨終於滂沱而下。露臺的玻璃頂棚上,有雨點砸下的巨大響聲,敲得她心煩意亂。她站起身來,往露臺邊上走去,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水。風其實很大,夾著雨點撲面而來。她伸出去的胳膊一瞬間便濕了。 「秋晨。」她剛要再往外走一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很久沒有男人這樣叫她,她竟然恍惚了一下才醒過神來,這個聲音很熟悉。回過頭來的那一個瞬間,正好身後有一道閃電直沖而下,點亮了整個雨夜。「你再往外走,就要全身濕透了。」紀暮衡往外走了一步,微笑著對她說。閃電的餘光映著他的臉龐,顯得有些蒼白,他眼角眉梢有一絲淺笑,卻溫暖而從容。秋晨便這麼懵懵懂懂地往裡走了一步,跟他面對面站著。 他穿著一件純白的襯衫,領口鬆開了一粒紐扣,領帶已經解下來塞在口袋裡,袖子卻一絲不苟地扣得好好的,左手臂上還搭著一件西裝外套。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他的呼吸有一點兒急促,喘了了片刻便恢復了平時的淡定:「怎麼了,裡面不好玩?」 「沒有。」秋晨拿起手機對他晃晃,「出來接個電話。你剛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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