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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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虛浮地往外走,宋流韻不放心地放下手中的採訪筆,打了個招呼就跟在秋晨身後。起初幾步,秋晨還能順利地控制自己的雙腿往外走,接著,便覺得眼前的黑暗慢慢擴大,間或夾雜著一些明亮的金星。再走下去,就只能扶著牆了。「流韻……」秋晨還是沒來得及走到洗手間,在兩腿一軟倒下去之前,只是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當心。」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秋晨聽見了一個縹緲,卻有些熟悉的聲音。她像是從萬丈懸崖落下,卻落入一團緊致厚實的棉絮之中,飄飄然然地陷入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所在。秋晨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長的一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時,被猛烈的陽光一刺,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擋在額前,過了半天才慢慢地適應了眼前的明亮。 原來還是白天。 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以後,她看見床腳站了一個人,正抱著手臂看著她,見她醒了,眼角漾出一抹微笑,然後,輕聲地開口問:「你醒了?」他的聲音,溫和而帶著磁性,卻硬生生僵住了秋晨準備坐起來的動作。 那個雪天裡扶了她一把的人。 那個給她伴奏《Eyes on me》的人。 那個兩次都被她當做不能說話的人。 卻有這樣好聽而似曾相識的聲音。 紀暮衡。 紀暮衡似乎完全無視秋晨三分震驚的神情,一邊繞過床架走過來,一邊說:「就算為了保持身材,也不用不吃早飯啊。」他走近了,皺皺眉頭。秋晨只是半坐起身,怔怔地看著他,便不知該說什麼是好。謝他送自己上醫院?問他為什麼突然又能說話了?還是怨他前兩次裝聾作啞? 「要我幫你找紙筆寫字嗎?」他微微彎了些腰,收斂了笑容,正色說。 秋晨頓時有些惱了:「不用,我不喜歡捉弄人,玩這種小孩子才玩的遊戲。」 紀暮衡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才一本正經地說:「下雪那天,我剛做完扁桃體手術,不能說話。」 「那在酒吧裡呢?」 酒吧那次,就為了給他解圍,秋晨自己差點兒出醜,可他原來根本不需要她自說自話地拔刀相助,想到這兒,秋晨就說不出是懊惱還是好笑。 「我記得,那次是你自己主動上臺唱歌,又是你先要寫字的。我以為淑女不願意在公眾場合大聲喧嘩,所以只好配合你。」他說起話來的樣子,謙和而又認真,讓人根本辨不出來他的解釋是真是假,再有火氣,也無處可發。那雙平靜的眼睛裡,只看得見溫和冷靜。 而秋晨回想了一下,他確實從頭到尾,並沒有要欺騙自己的意思。自始至終,不過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地揣測而已。秋晨微微一笑,似乎有些自嘲。她並不打算跟一個律師爭辯,只是看了看表,點點頭說:「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那邊的拍攝應該還沒結束,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說著,她拔掉自己手上輸液的針頭,起身下床。 似乎被她堅決而俐落的動作嚇到,直到她下床走了兩步,紀暮衡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拽住她的手肘:「你的液還沒輸完。」 「我沒事,也沒有那個時間。」秋晨推開他的手,攏了攏頭髮,便準備出門。 這家醫院就在秋晨他們的辦公樓後面,從病房的窗戶裡,剛好能看見自己公司那幢寫字樓。紀暮衡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到回到進行拍攝的陽光餐廳,也沒有再聽見她說過一句話,大概還是心有芥蒂吧。 從暈倒去醫院再回來,秋晨耽誤了一個多小時,大部隊早已經吃完飯,繼續拍攝了。她幫著宋流韻拍完集體照,才終於有機會吃東西。剛從剩下的幾個沒人要的三明治裡隨便挑了一個出來,手機便響起來。她皺皺眉頭接起電話:「嘿,Ms.Bauer,這麼晚還沒睡?」 「秋秋!我訂婚了!」四十五歲的Ms.Bauer尖叫起來,像個十五歲的少女。 「是嗎?快說說,Frank怎麼求婚的?」秋晨笑著在天臺邊找了個角落站定,聽著亢奮的Ms.Bauer講她人生中最浪漫的一夜。 「哎呀,你知道嗎,我剛從飛機上下來,Frank竟然帶了一個絃樂隊到候機廳!真不知道他怎麼買通機場的人的!」 秋晨一邊聽,一邊試圖用空閒的那只手撕開三明治的塑膠包裝,只是怎麼撕,都沒法撕開,只好彆扭地用肩膀把手機夾住,打算兩隻手一起上。她剛歪著腦袋夾住電話,手上的三明治便被人伸手拿走。紀暮衡替她撕開三明治的包裝,拿了張紙巾包好,再遞回她手裡。 他的身影逆著光,像一張曝光過度的舊照片。在那樣金黃色的強光下,秋晨似乎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眯起眼睛,極輕極輕地說了句謝謝,便低下頭,吃著三明治,感受著Ms.Bauer那整個太平洋也擋不住的狂喜。 紀暮衡靠在天臺的另一側圍欄上,打開自己那個三明治,默默地咬著。 「咦,你這麼講究的人,也會吃三明治啊。」有人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飲。 「偶爾吃吃,味道也不錯。」紀暮衡接過飲料,笑著說。 「是不是秀色可餐,英雄救美了一次,搞得我們紀大律師胃口大開?」 紀暮衡轉過身,神色嚴肅地說:「陳寬,如果你還想認識高院的陸檢察長,我建議你現在就再去買一杯熱巧克力上來。」 陳寬眼睛一轉:「紀暮衡,你威脅我?」 「不。」紀暮衡搖搖頭,「我在利誘你。」 陳寬轉身離去以後,紀暮衡找了把椅子坐下,手裡的三明治冰涼涼的,吃起來很不舒服,他皺著眉頭摸了摸胃,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它吃完。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同樣在啃三明治的秋晨的大半個側影。她低著頭,心不在焉地一口口咬著手裡的東西,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動作機械。他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只能看見她偶爾會淡淡地笑一下。她側臉的線條非常柔和,細膩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通透得像白瓷一般。她穿著一件象牙色的襯衫,細細的腰身,似乎不堪一握,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柔軟的白荷花。 接完電話以後,她仍舊一個人站在那裡。一隻手垂在身側,一隻手環在胸前,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周圍非常喧鬧,她的眼裡卻仿佛空無一物,靜靜地看著遠處,目光似乎飄落在無窮無盡的天邊。微風吹起她頸後的碎發,在耳邊輕柔地飄蕩。那邊的人群裡有人大聲地叫她的名字,她驀然回頭,立刻粲然一笑,一掃剛才的沉鬱,像是換了個人。看著她溫柔而陽光的微笑,他的心底恍惚了兩秒。 太陽落山的時候,辦公室裡已經只剩下秋晨和宋流韻兩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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