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牧小瘋的燃情歲月 | 上頁 下頁


  我和馮瑞嘉草草吃了點兒早餐,就步行去了T高。

  省示範高中啊,能考上的學生心裡多少有些得意,但我僅僅是籲了口氣。

  高大卻有點陳舊的校門大開,掛著「歡迎新同學」的橫幅。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家長學生,有些開車來的,都不讓進校門。

  我和她窩在這一堆人裡挺不打眼,瞧過去有些學生顯然是申請住校成功,提著大箱小箱的行李,看起來風塵僕僕,一臉興奮又有些徘徊的樣子,更多的則是期待。

  校門口站著幾個穿著校服的師兄師姐,側掛著禮儀小姐常披掛的那些紅條,寫著「歡迎光臨」,然後見到人就迎上去,引領新同學報到。

  來迎接我們的是個男的,他先是笑笑打了招呼,然後指了指我倆,「你們是一起的嗎?」

  馮瑞嘉乖巧地點了點頭,答:「一起的。」

  師兄顯然對她有好感,笑了笑,一邊東扯西扯一邊帶著我們前進,說著「怎麼你們自己來報到」、「沒關係,流程很簡單」、「我帶你們進去」諸如此類的話。

  馮瑞嘉暑假在我家學會了沉默,現在恢復先前見到的那個乖巧女孩的模樣,輕輕掛著微笑,和那師兄交談。

  他們說什麼我沒注意聽,一直心不在焉,好像又問起之前在哪兒讀書、有沒有申請住宿之類的。其實我只想問這個師兄一個問題:認不認識他,某個我一直想見到的人。

  我想問,那個喜歡說童話故事的他,還記得我嗎?

  至少我清楚地記得他的名字——王睿翔。他是我籲口氣的最大原因。

  那個在我流著鼻血把我家附近某傢伙踩在地上的時候,牽我的手把我帶開,幫我給傷口上藥,還笑得一臉溫柔的男孩。

  我父母離異那會兒,全世界對我來說都是敵人,小小年紀的我便學會冷嘲熱諷,渾身帶刺。那時的我是尖銳的,吵架打架都不含糊,我媽總是護著我,很是兇悍。因而大人見著我會皺眉,同齡人也不願意和我玩,他們一來怕我,二來怕我媽。

  但那會兒王睿翔走進我的世界,帶著他的童話故事。

  《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一千零一夜》……我其實對這些童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但我喜歡聽他的聲音,溫潤的,沁人心脾。

  於是那些童話連同他的微笑刻入我的腦海裡,但前幾年他搬離了我們的那個社區,住進那種標榜富裕的高級商品房。從此斷了聯繫。

  直到兩年前,媽子的雜貨店裡,幾個社區的人突然聊起了他,說某某的兒子叫王睿翔的,進了T高。兒女能進T高,是為人父母自豪而驕傲的事。

  從那時起我開始拼命讀書。

  我之前的學校也很出名,出名的垃圾學校。不曉得從哪一年開始,學生素質開始大幅度下跌,很多家長花大筆資金把兒女弄走,哪怕弄進一所二流學校也比「坐以待斃」好,導致生源越來越差。

  媽子從不管我學習,她覺得有書讀就行,不讀書也可以,因為她自己讀書也不多。她也不怕我變壞,非常信任我。我和我姐,她更信任我。

  我學校裡邊的學生蹺課打架、吸煙喝酒、夜不歸宿,我班裡公然挑釁老師權威的學生一抓一大把,反正是義務教學,怎麼也可以挨到畢業。那時我甚至沒在班上考進過前十名。我的基礎太差,從來就無心學業。

  我對英語不敏感,看不懂物理也弄不懂幾何代數,語文政治也是一塌糊塗。但從那個學期開始,我每天對著枯燥的書本無怨無悔,強迫自己去記憶化學平衡式;我開始認真地聽課抄筆記,每天做大量的習題;我開始學習用優美的詞彙來寫作文,學習怎樣運用「戴著鐐銬跳舞」或者「上緊了弦的陀螺」。

  我想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材料,常常十二點還開著檯燈在書桌前學習,一遍又一遍地背著課文,研讀著解題大全,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我也不懂自己為何會這麼瘋狂,身邊的同學開始以古怪的眼神看著我,在我背後唧唧喳喳唧唧喳喳,還有些同學耐心地勸導我,說我絕對是白費心思。

  但這一切都影響不了我,我可以在嘈雜的環境裡旁若無人地學習,我把頭髮剪得很短很短,我想我至少得去見見他,那個在我童年承托我最美好記憶的男孩。

  而今,我終於考上了T高,這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我也是以我們學校第一名畢業,比第二名那個總分多了一百分。但學校沒有獎錢,也沒有掛橫幅。

  我的思緒在遊走,直到肩膀突然被拍,我回頭——

  呃,這誰啊……

  但我很快反應了過來,一反應過來心裡就尷尬了。從來沒想過這麼快能見到他,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一個這樣的他。

  可能是升學的壓力,讓他額頭冒出幾顆痘痘,鼻頭、下巴處也有。和他有五六年沒見了,他的臉微微有些水腫,卻仍是記憶中的臉龐、記憶中的笑容,戴著時下學生流行的黑框眼鏡,笑起來嘴唇下方有隱隱的梨渦。他五官還是好看的,表情卻是有些遲疑,「牧小楓?」

  他記得我,他記得我,他記得我。

  無法否認我仍是興奮的、激動的。

  我故作含蓄地點了點頭。我擔心我對著鏡子練習的笑容會不會不完美,那瞬間我覺得我兩年來的努力都有了結果,這才是我要的結果,因為這個結果我可以不介意他臉上的痘痘!

  王睿翔笑得一口白牙,這個表情還是我熟悉的那個會和我說童話故事的男孩。「好久不見啊!」他說,然而在我還沒有開口說些什麼的情況下,他很快將目光轉移到馮瑞嘉的身上,有些驚豔也有些困惑,「這好像不是你姐。是同學嗎?」

  馮瑞嘉也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有點兒靦腆地點了點頭,卻不失大方地說:「我叫馮瑞嘉,是牧小楓的繼妹。」

  「哦……」我聽到他語氣裡的意味深長。

  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時間在這一瞬間定格了下來。

  便是定格的那瞬間,記憶裡的美好有了裂痕,我的笑容變得有些冷,連心跳也平靜了下來。王睿翔於是開始變得陌生。

  事實上,連我也覺得馮瑞嘉很漂亮,只是有點兒驚訝,我居然可以對著自己努力兩年的理由,暗地裡譏諷地笑著。是我太冷血,還是現實殘酷到我已經習以為常?

  我突然想起我問過王睿翔,那個舞會上,王子為什麼會一眼看中最後出場的灰姑娘。

  他說,因為灰姑娘美好善良。

  我問,怎麼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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