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雲易散(5)_葉涼初

五

　　有時候，梅朵看著他，在心裡說，夏瀾寧，你的一生都沒有跨出過媽媽給你畫的圈吧。

　　大約兩周後，夏瀾甯的媽媽打電話給梅朵，說有話和她說。來了！梅朵在心裡說。

　　夏瀾甯的媽媽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溫柔，她推心置腹地對梅朵說，瀾寧從小被她慣壞了，除了學習，其他方面都很弱，也沒什麼好朋友。她現在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有誤，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繼續保護他。

　　"梅朵，瀾寧要一個同樣個性溫和的女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但不適合瀾寧。請你理解做媽媽的心。而你也一定可以找到比瀾寧更合適的男生。"梅朵沒有生氣，這也是長久以來埋在自己心底的話，但是她對夏瀾甯媽媽說："我承認您說的都是對的。也許我不適合他，這個我會考慮的。可瀾甯是個男孩子，他不可能一輩子受你的庇護，這樣他永遠長不大，對他來說，這麼沉重的愛，是個悲劇。"

　　"我知道。梅朵，你比你的年紀要成熟，我多希望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啊。當年瀾甯的爸爸離開我時，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帶好瀾寧，讓他有出息，讓他爸爸後悔。可是，隨著年歲上去，我知道了孩子是一個獨立的人，他不可能成為我的工具和武器，是我害了他。"夏瀾甯媽媽聲音沉吟。

　　"您太過慮了，瀾寧現在也很優秀，只要您以後好好引導就可以。"梅朵的心柔軟下來。俗話說，當你有多討厭一個人時，對方也有多討厭你。在夏瀾甯媽媽的真誠面前，梅朵事先的盔甲也融化了。她甚至有點同情她，在她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一顆寂寞的心。梅朵知道按夏瀾寧的高考成績，他可以上更好的大學，但她媽媽不肯讓她遠行，才選了本市的師範大學。

　　夏瀾甯媽媽走後，梅朵開始認真考慮和瀾寧的感情。愛他麼？愛！可是這愛情又似乎難以支撐起婚姻的未來。梅朵有點後悔為了虛榮心而接受夏瀾寧的感情，事實上，她要的男子，並不是夏瀾寧這樣的。她外表瀟灑，骨子裡卻是個小女人，而與夏瀾寧的相處，不止一次地提醒她這一點。但是夏瀾寧對她的依戀，讓她難以把真相說出口。梅朵在麥當勞見過一個足有一米九的高個男生，悠然在座位上等他小巧玲瓏的女友在長龍似的隊伍是殺進殺出，為他取食物、拿吸管、餐巾紙、調味包。這年頭，誰又殺過人放過火，在梅朵看來，這樣的男生就是壞人。夏瀾寧在這些方面都紳士得很，他缺的東西，不可言傳只能意會，只是一種感覺，比如他在感情上極小氣，任性，往往梅朵還沒回過味來，他已經被重重得罪了。因此梅朵不得不承認，自己曾經想過，與夏瀾寧處到畢業，就自然而然地分手吧，許多同學都那樣，她曾經因此鄙夷他們，也許這中間有著不為人知的無奈吧。

　　學校舉行拉丁舞比賽，梅朵從小熱愛舞蹈，有深厚的"童子功"，系裡派出的參賽隊就有她和林開，因為怕夏瀾寧另有想法，梅朵瞞著他。她不是沒有想過，紙終究包不住火，但到那天再說吧。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因為夏瀾寧而太多改變自己，不是她不想，而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然，也有可能，她不夠愛他，這愛不夠她為他改變。

　　夏瀾寧果然因此大光其火，他找到林開，二話不說就拳腳相加。正是放學時分，校園的林蔭道上擠滿了回生活區的同學，梅朵恨不能有個地洞鑽下去。

　　"夏瀾寧，你也太幼稚了，都是成年人，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麼？"林開的表現就鎮定得多，梅朵聽到他說，"夏瀾甯，我們當著梅朵，好好談一談。"

　　"有什麼可談的，你這卑鄙無恥暗裡使壞的傢伙！"夏瀾寧像是發了瘋。但林開，從地上撿起書包，轉身走出了人群，同學們的臉上寫滿詫異，梅朵的心裡卻滿是感激，至少，林開懂得，讓她不加倍的難堪。

　　緋聞像長了翅膀似的飛旋在校園裡，美術系的梅朵，令兩個男生為她大打出手。

　　梅朵不知道，這並不是一次簡單的吃醋，它的真相，蒼白殘酷，讓她難以接受。

　　"梅朵，我發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本來，我打算這輩子只在心裡默默祝你幸福了。可是，我怕這樣是害了你。" 當林開轉動著手中的礦泉水瓶子，期期艾艾說出這番話時，令梅朵驚異。顯然，林開要說的，是關於夏瀾寧的話題，難道在男生中流傳過夏瀾寧的劣跡。梅朵很快否決了自己的猜測，她瞭解夏瀾甯，他清高冷漠，不大主動交朋友，有些小心眼，但他心地善良純真。

　　林開是個運動型的男生，皮膚黝黑，常年剃著短短的平頭，穿著乾淨俐落的運動裝，在梅朵的印象中，林開是和夏瀾甯是完全相反的人，他粗獷，真誠，是值得信賴的朋友，因此，即便是因為他和夏瀾寧之間多有誤會，梅朵依然堅持做林開的朋友，她天性裡有著和林開相似的因數。她絕對相信，無論林開說什麼，那都是真的。

　　"梅朵，我曾經喜歡過你！當時，夏瀾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對他說，我要追你！"林開並沒有一絲忸怩，也許事情已經過去太久。

　　"我不相信，我當你是手足一般。"梅朵不信。

　　"我知道，可是我不那樣想，你雖然有些男生的性道，但有時，你也很女性化呀。"林開笑著打趣道，"當然，現在我已經成功地把這份感情化作了純真的友誼。"看來他所言非虛。

　　"我不該說夏瀾寧的壞話，畢竟我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面對你，梅朵，我也不想你被真相蒙蔽，我說的只是真相，也許他根本不代表什麼。你的明白？"林開為此一定猶豫良久，因為他一向是爽直的人。

　　"說得有多嚴重似的，我承受得了，說吧。"梅朵胸有成竹地想，關於夏瀾寧，她知道的並不少。

　　"我對夏瀾寧說喜歡你的那天，夏瀾寧笑我，說梅朵這樣的女孩子，沒什麼出色的，大大咧咧，沒什麼女人味，林開你的眼光不怎麼樣啊。梅朵，我想說的是，夏瀾寧說你好不好已經無足輕重，問題是第二天他就對你表白，他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梅朵怔怔地坐在那兒，面色大變，如遭雷擊。原來，她在夏瀾寧心中是個沒什麼好的女孩子，那麼他為什麼要做她的男友？林開說得對，也許他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可問題是，不管哪個才是真實的夏瀾甯，梅朵都難以接受。

　　如果說夏瀾甯媽媽的話只不過讓梅朵有些心動的話，那麼林開說出的真相，是落在他們感情危機上最後一根稻草，梅朵決定和夏瀾寧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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