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雲易散(4)_葉涼初

四

　　梅朵以為伊菊說得對。也許，夏瀾寧的個性，和他的家庭有關吧。

　　"我和媽媽，相依為命，她是一所貴族中學的副校長。她對我百般照顧，唯一的要求是我的成績優秀。"在交往很久以後，夏瀾甯這樣對梅朵說。

　　"你的爸爸呢？"

　　"據說在另一座城市，我不記得我見過他。"夏瀾寧低下頭。梅朵忍不住，把他攬在懷裡。一個清貧但幸福美滿的家，父母相親相愛，是每個孩子的夢想，她也只有父親，雖然她看上去快樂幽默，可是過早失去了母親的梅朵，完全知道單親家庭的味道是如此的不同。對於以父親為人生最初榜樣的男孩子來說，父愛的缺失，是多麼悲哀的事。

　　夏瀾寧比從前快樂，梅朵很有成就感，可是她知道，自己要千萬注意，別一不小心成了他的第二個媽媽，那樣的話，夏瀾寧真的長不大了。她讓自己儘量地做一隻依人小鳥，受夏瀾寧的保護，激發他的男子氣概。她留長了頭髮，換了女人味十足的衣服，對著夏瀾寧，輕聲細語，淑女味十足。

　　2、波瀾初起

　　快樂的日子過得飛快，夏瀾寧有三個星期沒有回家，他的媽媽趕到學校來，在男生宿舍等了半天，同學們一看她神色不對，就說了夏瀾甯和梅朵在戀愛。據說那副校長有刹那失神，坐在椅子上站不起來。夏瀾甯被舍友十萬火急地找來，他撒謊說輔導員叫他準備校報。

　　"和梅朵一起？"媽媽目光淩厲地看著夏瀾甯，瀾寧覺得自己在那目光裡紛崩瓦解，化作無數碎片，在陽光下起舞。他訥訥作不得聲。同學們一看勢頭不妙，都躲出去了。

　　"小寧，你讀大三了，媽媽認為交個女朋友也屬正常。"媽媽的口氣突然溫柔。夏瀾寧詫異地看著她。

　　"把梅朵叫來，我們一起去吃頓飯。"媽媽站起身來，拍拍瀾寧的肩。

　　"好！"媽媽的變化出乎他的意料，掏手機打電話的動作有著不經意的顫抖，完全沒有注意到媽媽看著他的目光。

　　梅朵不知道夏瀾寧剛剛分手又打電話給她是為了什麼，當他在電話中嚅嚅說是他媽媽想見她時，她的心瞬間像在被人緊緊握了一下。夏瀾甯的母親，自己對她早有猜度，現在是印證的時候麼？她毫無準備，可是情勢之下，不去是不行的。她掏出小圓鏡，看了一眼自己。這面鏡子是伊菊從一個化妝鏡上拆下來給她的，鏡合有兩個鏡子，一個她自己留著。如果我們哪天失散了，可以憑此相認，像古時候人們以玉珮相認一樣。伊菊愛幻想，多愁善感，什麼東西到她手上，都會有另一種情緒。梅朵剛好相反，是個行動多過思緒的女孩子，她在一分鐘之後決定去赴約。

　　鏡子裡的梅朵，小的圓面孔、眉睫濃重、頭髮正半長未可及肩，但可以夾一枚髮卡。衣服就不換了，就這樣毛衣牛仔褲吧。她不想刻意，她本來就做不來這套，或者說她在心裡並不想討好夏瀾甯的媽媽，她一廂情願地認為在夏瀾寧的個性方面，他媽媽的教育是有問題的。梅朵認為夏瀾寧的個性有問題麼？她不愛他的個性，可是為什麼他們在一起了呢？梅朵有一刹那的失神。

　　因為要上晚自習，他們選擇在學校附近有餐廳。梅朵看到夏瀾甯的媽媽，穿著淡紫色的小套裝，頭髮高高挽起，露出優雅的脖頸，一看便知瀾寧的好相貌遺傳自他的媽媽。令梅朵吃驚的是，她那麼年輕，頂多像是夏瀾甯的姐姐，和她心目中的媽媽相去千里。她想像中的媽媽，胖胖的，永遠有一臉溫暖的好笑容。夏瀾甯的媽媽也對著梅朵笑了一下，又適時收回了笑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便自顧自地點好了菜，並不問瀾甯和梅朵。她只要看對面的女孩子一眼，就對她了然於胸。梅朵長相平淡，至少沒有驚人的美貌，光這一點，就配不上英俊的夏瀾寧，她穿著隨便，不是貧窮就是沒有品味。

　　"聽說你們是同學？"夏瀾甯媽媽的聲音，有著一種叫人不舒服的溫柔。

　　"我們同系不同專業。"梅朵說。這是她愛的人的母親，她看得出來，她並不在意她，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與她猜測中的一模一樣。梅朵突然覺得疲倦，她看了一眼夏瀾甯，瀾寧也正看她，他的眼神出賣了內心的緊張，又讓她的內心湧起愛憐。梅朵坐直身體，讓自己振作一下。

　　"現在的大學很開放，法律規定大學生還能結婚，我自然沒有權力干涉你們。可是作為母親，我想，你們最好不要因為戀愛而影響學業。我知道你們的愛情珍貴，但學業更是一輩子的事情。梅朵，你能接受我的建議麼？"

　　梅朵點點頭。夏瀾甯媽媽的話，讓梅朵想到一個詞：綿裡藏針。她想瀾寧未必聽得出來。果然見他松了口氣，在邊上說："媽媽，我們不會的，梅朵的成績也很好。"

　　他們也就聚了一頓飯的時間。夏瀾甯的媽媽要了梅朵的電話，說是為了方便聯繫。

　　夏瀾寧的內心因為這次見面而安定下來，不安的是梅朵。她的直覺告訴她，夏瀾甯的媽媽不會接受她，而夏瀾甯領會的恰恰相反，他認為他媽媽的良好態度說明她對梅朵的全盤接受，可見自己以前的擔心是多餘的，媽媽終究是自己的媽媽，她是多麼通情達理的人。而且，媽媽對梅朵的認同就是對自己的選擇的認同，說明自己眼光不錯，夏瀾甯簡直因此心情大好。

　　從那以後，夏瀾寧總是情緒很好的樣子，相反是梅朵，偶爾會心事重重。但是，校園裡的愛情，總是單純的愛情，不會和太多的現實問題攪和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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