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_緋色暮戀曲②_潼舞

六十三

　　顏暮伸出的手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站立的方向。

　　仿佛沒有注意到顏暮的目光，他拉開窗戶，負手而立，夜晚的涼風呼呼而入，帶著一絲涼意撲面而來，漸漸壓住了胸口那翻湧的情緒，直到腦海中所有澎湃的感情全部控制下來時，淩墨澤才緩緩地開口。

　　「你現在可以說你之前來是要做什麼了。」

　　他的身子沉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臉龐，只能從那模糊的輪廓中感受到他此時壓抑的情感。

　　顏暮心底一澀，是啊，她當時慌慌張張去找他是為什麼呢？想要向他解釋照片的事情？想要問他為什麼會和藍均怡一起去買戒指，想問他是不是喜歡上藍均怡了……

　　但是留在腦海中的問題太多太多，纏在一起像一團雜亂的毛線，一時間竟然理不出應該問什麼。

　　她沒有回答，空氣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晚風低吟，吹如房間中，卻吹不散那漸漸凝聚的沉重。

　　良久，打破沉寂的卻是一向寡言的淩墨澤：「如果你沒話要說的話，那你就可以走了。」

　　淡漠的語氣，似乎有些力氣用盡的疲憊。他在黑暗中沉黯地閉上了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竟然開始無法忍受兩個人之間這樣沉默的氣氛。

　　「有。」見他要趕自己走，顏暮連忙上前一步。

　　「你……真的要和藍均怡訂婚嗎？」

　　再一次問他，她的聲音都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是，她在害怕，費了好大的勁才問出這個在天都大廈沒有得到答案而讓她惶恐了一個下午的問題。

　　「……是。」

　　沒有一絲猶豫，他的回答讓顏暮的身子瞬間變冷。雖然已經猜到這樣了，但是聽到他親口承認，心口還是痛的難以忍受起來。

　　「為什麼？」

　　「這是家族聯姻。」

　　「可是你明明不喜歡她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她？你會不會太自信了，自信我一定會喜歡你？」

　　「你騙人，你絕對不可能會這麼快喜歡上一個人！」

　　「我騙人？」淩墨澤的聲音依舊是平板的，他抬眼望向窗外的天幕，睫毛在黑暗中不經意地一顫，「欺騙的人是你吧，夏珞。」

　　呼吸一滯，顏暮立刻明白他說的「欺騙」指的是什麼。

　　「照片的事情是個誤會！」

　　「誤會嗎？」依舊仰著頭，他的手指輕輕地抓住胸口前的那條粉色吊墜，粉色的光芒閃動在靜夜裡，如同遠處路燈光下繁茂如雲的櫻花。

　　「如果是誤會的話，那麼那張照片是電腦合成的？」

　　「……不是。」

　　「那個女主角是另有其人？」

　　「……不是。」

　　「如果都不是的話，那如何是誤會？」

　　顏暮痛苦地咬住嘴唇，臉色發白一片。是啊，她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那天晚上她的確是擔心宣才會跑出去的，然後才會發生那些事情，雖然不是她自願的，但是這個時候無論怎麼樣的解釋都像是欲蓋彌彰般黯淡可笑。

　　她白著臉，像被包裹在一片很狹小的空間中，胸口急喘，卻怎麼也呼吸不過來。

　　他不信自己的，他憑什麼信自己？

　　「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一直都是……」她只能這麼說，把她的真心告訴他，不管他信不信了……

　　握著吊墜的手指一縮，他的指尖在夜色中泛出一片慘白。他淡淡一笑，倨傲的面容竟然滲透出一抹妖嬈的氣息。

　　「你如果喜歡我的話，會一聽到他喝醉了就趕去找他，會一路送他回去，會在他家樓下和他接吻？如果你想避開那個吻的話，你有幾萬種辦法。」

　　他……竟然都知道！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胸口突然劇烈地抽痛起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可憐的小丑，已經被人畫上了醜陋地外衣，還要自作聰明地博取不可能給予的信任。

　　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已經驚慌地無法站穩身子，那個淡漠的聲音在繼續：「還是說，你其實兩個都喜歡。既放不下我，也割捨不了他。」

　　「不是！」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仿佛只有這樣才會覺得離他近一點。

　　「我是有喜歡過宣，但是那是在那三年失去記憶時，後來我想起了過去，我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啊，但是為什麼你不相信呢，為什麼你寧可和不喜歡的人訂婚也不要喜歡我……」

　　她的肌膚冰涼如水，身子也在輕輕顫抖著，仿佛大海中的一葉小舟，孤獨無依。

　　「你明明不喜歡她……只是因為她很像顏暮嗎，只是因為這個……」

　　「沒錯，你說的沒錯。」她的慌恐讓他的心猛地揪緊，耳旁風聲呼呼，一遍一遍吹過，都成了一種痛楚，但是他還是強忍住了，「我會答應訂婚是因為她和暮暮很像，看到她的臉，我就會想起暮暮，就會感覺她還在我身邊。」

　　「為什麼不忘了那段回憶呢？」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就距離得這麼近，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又那麼遠呢，遠得像無論如何都觸及不到的雲彩。

　　「忘不了的。」他的聲音駕著風聲而來，有什麼恍惚間被沖散了，落了一地。

　　5.

　　他轉過身，當顏暮的目光對上他那一雙星辰般的瞳孔時，心口像被巨石重重撞擊了一般。

　　那樣淡然的語氣，那樣雲淡風清的話語，她以為他的眼神也是淡漠的，像夏日枝頭的夜風那樣，透明得近乎冷然。

　　但是，她錯了。

　　他的眼中竟然蘊藏著那樣深切的情緒，仿佛波濤洶湧的海面，回憶的浪潮翻滾而來，在巨大的礁石上激起一層層破碎的浪花。

　　「忘不了了。」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個相框，修長的指尖慢慢摩挲著照片裡那張燦爛的笑容，思緒仿佛陷入到了很久很久的從前裡，那漫天飛舞的粉色花瓣中，陽光如同天界灑落人間的金子，她笑臉盈盈，仿佛盛開在四月最美最耀眼的花朵。

　　「……和暮暮的回憶，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是我絕對不可以忘記的東西，哪怕是有一天我不小心把它弄丟了，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把它找回來。」

　　她的笑，她的溫柔，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個點滴，每一個細節，他都如同珍寶般小心翼翼收藏。因為太珍貴，所以不敢丟失，也不能丟失，否則，回憶真的就只剩下一片灰暗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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