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_緋色暮戀曲_學達書庫

五十七

　　「因為夫人說她已經幫我和別人定下了婚約，如果這場婚禮不取消的話，我會害淩家受到很大的損失，因為我不能恩將仇報，因為……」

　　「因為你不敢反抗。」夏澈宣淡淡地打斷她。

　　顏暮怔住，漆黑如玉般的眼瞳中閃過一抹灰白。

　　「因為你不敢反抗，所以才屈服。淩家是什麼樣的家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它豈是受到這些損失就能垮的，通過你的聯姻的確可以讓淩家變得更強大，但是為什麼偏偏要選在這個時間？」

　　「可是你知道我以前是孤兒嗎？」

　　夏澈宣凝視著她不語，雖然早就知道她是淩家收養的，但是聽她突然提起，還是有些意外。

　　「是夫人把我從孤兒院中帶出來的，她是我的恩人，我不可以反抗她的。」

　　當時，在訂婚的典禮上，就是那句「你就是這麼報答淩家的嗎」讓她動搖了，是啊，她不可以這麼做的，夫人收養了她，讓她能夠遇到澤，給她幸福，她怎麼能恩將仇報？！

　　「這就是你報恩的方法？」聽完她的話，夏澈宣卻笑了。妖嬈的笑容浮現在那張被眼鏡擋住的斯文臉龐上，竟然沒有出現一絲的不和諧，反而呈現出一種異樣的風情。

　　顏暮沒有說話，有些錯愕地抬頭看他。

　　「我也是孤兒，我也是被人領養的，但是為什麼我們就這麼不一樣呢？」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杯中的勺子，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在很小的時候，我被我養父養母領養，那時候的我以為自己就要擺脫那種流浪的苦難生活了，可是養父養母卻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而當時，我就在他們身邊，我看到他們的靈魂從他們的身體裡飄出，然後一點一滴消失在空氣中，卻無能為力……」

　　「……後來師傅又找到我，並告訴我，其實當時我是可以救他們的，只要有一些工具。為了以後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跟著師傅變成了一個收藏師，為了能夠討他歡心，我不惜一切代價地收集了很多很多寶物，同時也愛上了這份職業，我感謝師傅，但是最後卻發現師傅其實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他需要的只是我的靈力與天賦。現在，我只剩下小珞這麼一個親人了，但是她卻生病了，我想不惜一切代價換回她的生命，但是我卻依舊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顏暮驚怔，自己不是第一次聽他講述他的過去，但是當看到他用那麼平靜，那麼淡然的語氣說這些事時，心卻忍不住為他疼痛，這是需要經歷過多少的風浪多少的波折才能有的神情，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卻哀傷入骨。

　　夏澈宣靜靜地看著顏暮，語氣如同湖水一般平靜：「我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去留住自己的幸福，但是從來都留不住，而你——明明留得住，卻不顧一切地去丟掉你自己的幸福。」

　　望著夏澈宣那絕美的臉龐，有一瞬間，顏暮恍然失神。自己真的在這麼做嗎？像他說的那樣，在丟棄自己的幸福……

　　第十一章

　　1.

　　她就這麼一直沉思著，等不到她的回答，也看不出她的想法，夏澈宣似乎有些氣惱，氣惱自己剛才那麼久的開導得不到一點效果，他伸出手在顏暮的面前晃了晃，招魂般喚回她早就神游的思緒。

　　「有時候，我真的看不透你。」直到成功地把她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自己身上時，夏澈宣才開口，「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膽小，還是勇敢？從小珞的口中，從第一次見到你，我認為你是膽小的，小心翼翼地做事，小心翼翼地生活，看著別人的臉色，直到你來我家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對你的這種印象也許是錯的，你明知道我身份蹊蹺，你還敢來，還敢威脅我。那現在，為什麼你不能把對我的那種大膽拿來對待這件事情上呢？」

　　「我可以嗎？」她仿佛自言自語地問道。

　　「當然。除非，你不想。」

　　「我……」他的話，似乎點醒了內心的某個角落，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又表達不出來。

　　夕陽美麗絢爛。

　　擱在杯子上的銀色小勺子印出她欲說還休的神情。

　　夏澈宣看似漫不經心地一笑，然後站起身來。

　　他的身影映襯在暮色漫天的背景下，儘管只是很普通的白色T恤與牛仔褲，卻也掩蓋不住那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邪魅妖冶的氣質。

　　「看來你不像剛才那麼落魄了，那現在可以去見見小珞。」

　　充滿藥水味的醫院。

　　在標著貴賓病房的門前，夏澈宣停下腳步：「你進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好。」顏暮點點頭，正想要去開門，但是夏澈宣突然又喊住她。

　　他皺了皺眉，良久，才開口：「剛才會和你說那麼多，完全是因為不像讓小珞看到你那個樣子擔心，你不要誤會。」

　　顏暮一怔，然後突然淡淡地笑開了：「知道了，我們是朋友嘛，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顏暮這樣回答，夏澈宣的心裡更不舒服，他偏開臉去，悶聲開口：「我們不是朋友，別忘了，當時會接近你，也是因為你這條手鏈。」

　　「不是朋友也沒關係，你是小珞的哥哥嘛，還是要謝謝你。」說著，顏暮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門，被輕輕關上，她的身影最後在他的視線中一點一點的消失。

　　夏澈宣站在明亮的燈光下，突然愣神。

　　「不是朋友也沒有關係……」

　　為什麼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竟然會有一絲痛的感覺。

　　自己剛才到底在解釋什麼，誤會如何，沒誤會又如何，何必要多此一舉地說這麼一句話。

　　燈光明亮得有點晃眼。

　　他安靜地站著，身體竟然有些僵直。

　　良久，他的臉上浮現上一個恍若嘲諷的笑容，然後緩慢地轉身，朝長廊盡頭走去。

　　雪白的房間顯得靜悄悄的。

　　厚重的窗簾阻隔住了所有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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