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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已經掛在牆壁上

  成了一幅平靜如水的風景畫

  在畫面中顛簸的老人與海

  依然讓我牽掛

  可是我在你的撫摩裡

  悄悄地劃入安祥的夢鄉

  你的存在第一次成為一種真實的力量

  那種伸手可及的觸摸的距離

  讓我流淚卻並不感到憂傷

  因為我在淚水中

  已經學會了你所教給的堅強

  誰都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

  家長仍然堅持不懈地找教委,而五班學生,則全部發動起來,接二連三地聯名上書給校長,甚至印了申訴書發給各個年級組。眼看事情就要失控,史國涵親自跑到五班教室去坐鎮,一副與學生勢同水火的姿態。形勢對她已經變得非常不利,教委的有關領導聽說了情況,正在開會討論是否要下來調查。

  米粒兒對這一切感到疲憊。她聽杜兜兒的話,請了病假,留在家裡。

  忽然一天,嚴琳琳拎了個水果籃兒跑來找米粒兒。自從當了學校中層領導後,即使在宜林校園裡,米粒兒也很少見這個朋友了。

  心不在焉地寒喧了幾句之後,嚴琳琳直奔主題:「這麼僵持下去不是個辦法。再怎麼說,史國涵也是校長。」米粒兒看著嚴琳琳眼鏡片後不停眨吧的眼睛,覺得她有點兒陌生。

  「照我看,這也許只是個誤會。史國涵聽了別人的話,對你產生了誤解,她也許已經意識到了,但是現在,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她也有點兒騎虎難下了。不如,你做個姿態,大家找個臺階下。」

  米粒兒聽到嚴琳琳這番話感到匪夷所思,事情經她那麼一說,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為什麼我給她臺階呢?」

  「你究竟想不想要五班呢?」

  嚴琳琳盯著米粒兒,米粒兒不說話了。五班是米粒兒的軟肋,嚴琳琳再清楚不過了,只要提到五班,她就會變得不堪一擊。

  「我怎麼給她臺階呢?」果然,米粒兒開始讓步了。

  「很簡單,你寫個承認自己錯誤的檢查,寫得深刻點兒。」

  「承認什麼錯誤呢?」米粒兒不知不覺地又回到從前嚴琳琳當年級組長的狀態,當她是好朋友,很依賴她。

  「比如初一初二的教案不合格,頭兩年沒好好備課之類的。就算承認她對你錯,給她個臺階,她也會還給你想要的五班。」

  米粒兒有些疑惑,這不都是當初梁聞鷹捏造的莫須有的罪名嗎?為什麼要承認呢?

  「相信我米粒兒,快點兒寫,你的紙跟筆呢?你現在寫,寫完我給你帶回學校去。」

  單純的米粒兒看見嚴琳琳臉上那迫不及待的表情,一下子醒來。杜兜兒曾經說過,米粒兒,這是非常時期,宜林的情況咱們都不摸底,你要記住,離你最近的那個人,可能害你最深。

  她很想反過來質問嚴琳琳,如果她所說的沒有兌現,如果她做了檢討反而成了對方的把柄,那她該怎麼辦?她想問嚴琳琳,你能給我一個保證嗎,又有誰能給我這個保證?沒有人能。

  她知道如果她那樣問她,她一定就會啞口無言,或者也許會惱羞成怒,但是她終於沒有那樣說,因為她覺得無聊和疲倦,她不想再跟她說任何話,她聽著她的話只覺得抑制不住地噁心。但是嚴琳琳還是翻來覆去地無休止地問她,仿佛是自虐似地想要她罵她一場才肯善罷甘休,可是米粒兒卻感到非常地煩躁,只想儘早結束這場談話。

  「那麼你打算怎麼樣呢?」

  「我沒打算怎麼樣。現在是別人打算把我怎麼樣。」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關史國涵的事,是梁聞鷹他們搞出來的,讓她兜著。」

  「可是我們有過很多次的溝通了,我能感覺到她的態度,我是說她本人的態度。」

  「你還是沒有弄明白我的意思。」

  「你覺得這樣爭論下去有結果嗎?」

  「我告訴你米粒兒,你別以為你手裡有家長和學生的牌就能怎麼樣,76中剛發生了教師集體狀告校長的事兒,最後又怎麼樣?還不是不了了之?」

  「這跟我沒關係。」

  「我瞭解史國涵的為人,她這人不怕壓力,她扛得住。」

  「那就讓她扛著吧。」

  嚴琳琳不出聲了,過了好半天,她喘了口氣似地,「這樣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米粒兒笑了笑,情不自禁地,她笑著問嚴琳琳,你還記得你從前給我講過的都德的《磨坊書簡》裡那個故事嗎,那個「塞甘先生的山羊」的故事?嚴琳琳迷惑不解地問,你什麼意思呀?米粒兒歎了口氣,說沒什麼意思,然後就站起身,做送客狀。

  嚴琳琳走後,她對自己說,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了。

  「塞甘先生的山羊,任什麼都不能把它們留住。不論是主人的愛撫,還是對狼的恐懼。它們是獨立不羈的山羊,它們願意不惜任何代價去換取自由。」

  狼來了,但山羊仍然要到美麗的山坡上去,它並不害怕。

  她確信她們曾經是心心相印的朋友,直到她來之前米粒兒仍然這樣看待她,在她面前這個笑容空洞的女孩兒。她戴著眼鏡,目光如炬,她讓她想起幾年以前的那個新年裡,她從團委小屋的一扇門後面閃出的一道微笑,她說新年快樂,就那麼簡單地,她就成了她的朋友。

  她甚至還想起那次大合唱排練之後,也是這個女孩兒,和她一起把所有的服裝整理起來,還耐心細緻地分成了小組,有過那麼多喜怒哀樂她們曾經互相分享,有過那麼多親密無間的日子。

  她們中間那道河阻止了她們的交流,心與心的真誠的交流;她們其實是屬於河的兩岸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她們只是被對方的某一點所吸引,恰好在某一個瞬間走到了一起,但是瞬間是稍縱即逝的,所以她們實際就是分開的,兩個世界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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