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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聽說那兒待遇不錯,宿舍都帶空調。」米粒兒想了半天,勉強找出一個安慰程東宇的理由。

  「空調?我打聽過了,安空調的那是學生公寓,有獨立衛生間有中央空調,是按星級賓館建設的;教師就不一樣了,教師宿舍和這兒的學生宿舍一樣,六個人一間,上下鋪,公用廚房和廁所,空調的沒有,電風扇的倒是有一個。」

  米粒兒搖著頭,「怎麼可能老師會住得比學生差?」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李西航快人快語地,「那可是私立學校,教師在那兒是打工的,學生是老闆,這裡頭有階級差別。」

  正說著話呢有幾個韓國留學生走進來,手裡牽著衣著暴露前衛的女孩兒。「等我到了南方,我一定也開放一回。」程東宇看著那幾個年輕學生的背影不懷好意地說。

  吃過晚飯之後,程東宇提議去「春天狂歡」,李西航卻挖苦他沒一點創意。她提議去新開業的叫「一見鍾情」的酒吧。據說那兒每晚都有特煽情的歌手演唱,她說,「既然程東宇下定了決心要玩兒一把最後的瘋狂,不如米粒兒我和你就犧牲一晚成全了他吧。」米粒兒說你的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呀,李西航說你又不是酒精別總裝假純了,反正不在學校不用道貌岸然的。

  李西航跟程東宇一樣,看著吊兒郎當,說話隨隨便便,急了還罵人,一點兒不斯文,可是心眼兒特好,尤其對學生,特別上心。她其實是天生來當老師的人,當初在宜林上高三的時候她學習成績挺好,又是學生幹部,保送的名額首先由她挑,但她毫不猶豫就挑了師範,因為她說她從小的願望就是當老師。

  她還是個特有個性的老師。有自己的想法。比如語文組要求每個老師每學期要給學生佈置幾次大作文、幾次小作文,李西航從來都不照規矩來,梁聞鷹找她,她就說,「我平日給學生的家庭作業裡,有片段描寫,有景物描寫,周記裡每個星期每個單元都會有按要求的仿寫,學生的寫作能力已經在按部就班地提高,我為什麼要為了我自己完成任務而打亂他們的學習安排呢?」

  李西航說起話振振有辭,弄得梁聞鷹啞口無言,這使他很不滿意。其實梁聞鷹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但他知道她在宜林的根底,她上學的時候就深得當時的教導主任毛德旺和當時的團委書記汪明珠的喜愛,跟南淑賢之類德高望重的老教師關係也不一般,所以他才強忍著沒讓自己發作。儘管如此,李西航卻並不領情,她對梁聞鷹的作法耿耿於懷,如果不是程東宇勸她,她仍然會按自己的想法堅持下去。「有時候妥協也是必要的,他是領導,你是教師,你那是雞蛋碰石頭。」

  在「一見鍾情」,程東宇趁李西航去洗手間的工夫對米粒兒說,「你們倆,表面上看是她更強,天不怕地不怕,其實她比你敏感,也比你脆弱。。」

  米粒兒瞪著眼看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沒頭沒腦說這些,想笑,可又看見他一向沒正經的臉上居然顯出一本正經的憂傷,弄得米粒兒有點兒不知所措,她正想找個什麼話安慰他,忽然看見閃動的燈光底下晃出兩個人影,這讓米粒兒更加不知所措了。

  程東宇順著米粒兒的目光望去,也看見了孫蕊和瞿偉松。

  「我早看出他們倆是一對了。」程東宇說。

  「人家還說你跟李西航是一對呢。」米粒兒說。

  「沒人說咱倆是一對嗎?」程東宇逗她。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米粒兒白他。

  過一會兒李西航回來了,問,你們倆幹嘛呢。程東宇把遠處坐著安安靜靜喝飲料的男女指給李西航看。「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地,那是居美錚的師父梅曉菊給牽的線兒。」

  李西航熟知學校裡各種小道消息,經過證實的,未經證實的。

  談話的主題於是從程東宇的工作調動轉向了孫蕊和瞿偉松的關係問題。

  瞿偉松是學校的骨幹教師,和米粒兒他們都在初一組。他教數學,是米粒兒真心佩服的年輕教師之一。他和居美錚、繆思思他們同一屆畢業,比米粒兒他們早一年,因為第一年表現出色,學校安排他擔任米粒兒他們這屆新初一的實驗班班主任和數學教師。

  有一回,米粒兒在初一年級組跟六班的尤玲談心,那女生學習特好,卻單戀他們班音樂特長生侯凡,米粒兒從周記裡發現問題,把她找來,以一種平等的態度跟她交流,尤玲也對她敞開心扉,兩人一直促膝談心談到很晚,天全都黑了。正好瞿偉松從外面回來,他也剛輔導完要參加奧賽的數學特長生,主動要求陪米粒兒送尤玲回家,兩個人又順路在尤玲家附近吃了頓飯,聊得很投機,就成了朋友。

  米粒兒這才知道,瞿偉松原先有個女朋友是他大學同學,兩人志同道合,相戀四年,打算好一畢業就結婚的,可是瞿偉松當了老師,卻把兩人關係一下弄僵了。

  那女孩也不是嫌貧愛富的勢力眼,但是他們家特困難,她媽長期病休在家,弟弟還在上高中,以前就靠她爸一人的工資過日子。瞿偉松分到宜林後,本來說好過段時間就跳槽去外企的,沒想到瞿偉松越幹越起勁兒,根本不再提辭職的事兒。倆人開始吵架了。後來女孩認識了一有錢人,半賭氣半認真地提出分手。當時瞿偉松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已經從學校人事處開出結婚介紹信了,正準備籌備婚禮呢。

  消息傳開後沒人嘲笑他,老教師還立刻開始張羅著給他介紹物件,「天涯何處無芳草?好姑娘遍地都是。」他們年級的年輕老師變著法兒拉他出去散心。大貓甚至把他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跟他談了半個多小時,「用他的話說,不是領導和下級的談話,也不是老師和學生的談話,而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談話。」

  瞿偉松說,「我當時就想,一個剛走入社會的年輕人,什麼都沒做呢,人家就那麼關心你,你還圖什麼啊。」米粒兒想到了雷天朗,他們的經歷有太多相似之處,但是毫無疑問,比起雷天朗,瞿偉松要幸運多了,因為在宜林,因為有大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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