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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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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朝他們走過來!米粒兒緊張起來,她看見高智洋也緊張地,跟在她的身後,朝他們走來。 米粒兒!她叫她。在校園裡她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叫她,不像對老師,竟像是對自己的同學。真巧呀,她說,是你朋友嗎?她問,像電影裡學來的口氣,有點兒裝出來的成熟和大方。 她坐到了他們旁邊,盯著小漁兒看,好像在猜測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然後她招呼高智洋,像個小婦人那樣,安排他去給老師,和老師的朋友買點心。 高智洋還是個小男孩,看起來要老實得多,他左右為難地站著,有點不知所措。 趁這功夫,米粒兒逃跑似地離開了「醒目」,她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場面。走出小店走到大街上,她長出了一口氣,恨恨地對小漁兒說,「都是你挑的這個地方!」 等到小漁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一個勁兒地笑著感歎說「後生可畏,後生可畏」,然後他又想起了什麼似地,「現在的小女孩兒,火火的,哪兒像我們那時候!」這句話讓米粒兒聽起來覺得有點別有用心,她立刻就聯想起從前她和小漁兒在一起的情景,那時候他們也像高智洋和謝敬芸這麼大,卻沒有他們這樣的膽量。 米粒兒一邊想著,一邊拆開了高智洋和謝敬芸的信封,兩張風格相近的賀卡,內容卻並不相同。 高智洋的賀卡上說,「米老師是我見到的最特別的老師,漂亮而且善解人意,和別的老師不一樣,甚至於和譚譚老師也不一樣。如果米老師有機會來教我們班就好了,那天的事我很不好意思,不過老師的態度讓我有了從容的思考的餘地,我感謝老師,想一想,謝敬芸說的對,也許老師還和我們一樣,是學生的心態吧。祝老師永遠保持這樣的年輕的心吧,別讓時間和工作把它改變了。」 謝敬芸在賀卡中直截了當地說,「從一開始見你,就沒把你當老師看,總覺得老師這樣的稱呼對你來說太老氣了,你不像我見過的其他任何一個老師,我看見你的時候總感覺你是透明的。不管怎樣,這個耶誕節因為認識了你,心裡有了不一樣的色彩,真的,每天都能在團委窗戶裡看見你那張單純幼稚天真無牙的笑臉,真是件快樂的事兒。 不過如果有可能,還是想辦法讓自己裝得像個老師那樣吧,否則你會受傷害。也許吧,誰知道呢?總之祝你好運。另:那天在醒目的事兒沒告訴別人,我們心裡都很感激,其實原來就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不過你身邊那男孩兒看起來挺不錯,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就覺得你們在一起,看起來並不太相稱。」 米粒兒看完以後目瞪口呆,她驚訝是因為儘管她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也明白如今的中學生有多麼早熟,但兩個高中生表現出來的對成人社會的洞察力仍然超乎她的想像。 這樣想著,謝敬芸剛好從視窗經過,她沖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而她,則舉起了手裡那個紅通通的信封朝她揚了揚。 「聖誕快樂米粒兒,」她仍然像往常一樣肆無忌憚地招呼她,在她身後,有些老師向窗戶裡射進異樣的目光來,但是米粒兒卻突然間感到很愉快,她和謝敬芸,還有高智洋之間的心領神會的默契讓她感到心情舒暢,「聖誕快樂謝敬芸!」 中午,「宜林之聲」廣播站播放了一首老歌,米粒兒高中時喜歡過的蘇芮的那盤專輯《臺北—東京》裡的《聖誕禮物》:「當鐘聲傳來耶誕祝福/像宣佈一年已經結束/此時意外地收到你的禮物/像風吹亂我平靜心湖……」 歌聲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逐漸散開的時候,傳達室的老師送來了來自美國的一封聖誕賀卡,是吳非的,米粒兒看見那枚印著盛開的鮮花的別致的郵票,立刻想起了遠在異國他鄉的這個朋友,她的姐妹。 「親愛的米粒兒,離耶誕節還有幾天,但是這兒已經進入節日的氣氛了,就像我們過年一樣,商店櫥窗裡擺滿了漂亮商品,站在櫥窗前就好像站在童話裡。大街上行人熙來攘往,每個店鋪都傳出好聽的聖誕歌曲,可是我卻感覺說不出的孤單,真有了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漂泊感。一向自以為堅強的我,一個人站在街上,想到了我們小時候看的安徒生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兒……真想家啊,真想你們,想你,杜兜兒,小漁兒……」 米粒兒沒想到吳非也會這麼脆弱,不禁為她擔憂起來,正在這時,杜兜兒打來電話,她也收到了吳非的來信,不過她說的不是這事兒,她用鄭重其事的口吻說,「有件事也許不該我來說,不過看了吳非的信我總覺得,一直瞞著,對你,對吳非,都不太公平——其實,吳非最後下決心出國,是因為你。」 米粒兒迷惑不解,「你忘了,吳非一直就想留學,想了多少年了,從中學開始。」 杜兜兒有點激動,既然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就乾脆全都說了吧,然後她告訴米粒兒,吳非喜歡小漁兒,從上高中時就開始了。 對米粒兒來說再沒比這更令人難以置信的了。她想起那些初戀的日日夜夜,那些清晨和黃昏,在N大翠湖邊,她和吳非促膝談心,談小漁兒,談她的愛情,她對異性最朦朧的感動。吳非會愛上小漁兒?米粒兒反復地想著這句話,怎麼也想不明白。她腦袋裡嗡嗡地,飛進無數的蜜蜂,亂七八糟。 「分班以後,小漁兒和吳非都在理科班,小漁兒是班長,吳非是學習委員。小漁兒考第一,吳非是第二,吳非是第一,小漁兒就是第二。」杜兜兒的聲音越來越高,好像替吳非委屈。「你知道為什麼吳非那會兒學習那麼拼命嗎?就為引起小漁兒的注意。」 「這事兒小漁兒不知道吧?」米粒兒懷著一線希望,繼續逃避現實的希望。 「一開始不知道,上高中的時候,他就喜歡你,你們倆那場戀愛,其實給吳非傷害挺大的。可是吳非寧可自己扛著,她就是這麼個人!死都不肯認輸。 小漁兒走的時候她也挺傷心,可她還安慰你,那時候小漁兒處境也挺難,吳非給他寫信,還寄書,後來小漁兒只要碰上為難的事兒,就給吳非寫信,讓她幫著出主意。本來這應該你做的。 其實這次小漁兒回北京,本來有可能跟吳非好,他知道你跟戴戴在一起,回來以後沒去找你。那時候,他工作也不順心,又是吳非給了他好多安慰,那段時間他們倆挺好的,就是那時候吳非才告訴我的,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大學四年一直都沒交男朋友。 後來,小漁兒情況好點兒了,他們倆一起去看你,不知道怎麼了,那天晚上之後一切都變了。吳非哭著跟我說,她盼了五年,一夜之間就全沒了,長這麼大我沒見吳非那樣哭過,我也從來沒想到,像她那樣一人會為個男孩哭得那麼傷心。」 米粒兒覺得自己心裡最柔軟的那塊地方又一次被人重重踏碎了。她曾經天真地以為,小漁兒回來了,就能把從前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歲月帶回來,一切都能再回到從前,回到出黑板報的中學時代,回到那個大雨滂沱的傍晚。但是她卻沒想到,在他們中間已經隔了那麼多的人和事,他們已經不再是從前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小孩兒了,他們變成了大人,他們要負擔很多很重的責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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