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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困惑地看著小吉:「怎麼可能,自己的媽媽,沒有理由是不喜歡的。」

  「小禾,你錯了。我寧願自己沒有那樣一個媽。」小吉聲音低沉。

  我才恍然發覺,她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總是和一群玩音樂的朋友在一起。

  「為什麼你又總是讓自己這樣清醒呢?小吉,我不能做一個連自己媽媽是誰都不知道的人。你不會知道一種記憶的缺失是怎樣的苦痛。」我驟然情緒激動起來。

  而小吉那種仰望時迷惘的神情,卻讓我不能言語,在心底我卻有個更加飽脹的欲念——我一定要找到你。

  是尋常的一頓晚飯,溫姨煮了她的拿手好菜蒜香茄子燒還有糖醋魚,賞心悅目的菜色。我們象往常一樣邊聊天邊吃飯。突然,我的額頭疼起來,我甩掉了筷子哭叫起來。

  「啊!疼!爸爸疼!額頭疼。」

  爸爸抱著我幫我捂著額頭。溫姨慌忙地拿來冰袋幫我敷。爸爸很是憂慮地說:「醫生說是只要10年內沒有什麼症狀就好,怎麼就突然疼起來了。」

  溫姨焦慮地說:「你抱她去床上躺會,我去打電話找醫生。」

  我瞪大了眼睛拉著溫姨:「不用了,敷著冰就好多了。不用麻煩醫生的。」

  趟在床上,爸爸拿掉了冰包,細細地看著我的額頭:「還疼嗎?以前在水鄉老是這樣疼嗎?你要好好注意知道嗎?當年醫生說,雖然撞到的口子不大但是傷口很深,很容易產生對眼睛視網膜的傷害。」

  他憐惜地看著我,這麼多年來他給了我富足無憂的生活,總是細心地體貼我。卻還是時常是這樣眉頭深鎖地憐惜地望著我。我開始有點對自己的演戲感到不安。

  「爸爸,為什麼這樣嚴重的事情,我一點都不記得?」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我點點頭:「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情跟媽媽有關,對嗎?」

  爸爸抿著嘴點頭,幫我蓋好身上的被子要離開的樣子。

  「爸爸!為什麼你不願意告訴我她的事情?如果你們不願意見到她,讓我自己去見見她,好嗎?」

  「她已經離開我們12年了。難道我們現在的生活還是無法填滿她缺失那個位置?」

  「為什麼會離開呢?爸爸告訴我好嗎?」

  「當年你才有5歲,她抱著你下樓的時候突然心臟病發失手把你摔在了樓梯口,你的額頭就是在那裡磕到的。她就死了。」

  「是這樣的嗎?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

  「只是不想你傷心而已。小禾,我們現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嗎?不要去想過去的事情了。」

  「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去祭拜過她?」

  「她說過自己不喜歡停留,所以我把她的骨灰撒在了海裡。小禾,你聽我說,我們只是不想你傷心而已。我們現在的生活不是安寧幸福嗎?不要多想,好嗎?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爸爸,她的名字是?」

  「錦躍。」

  他關掉了我的燈,離開了房間。

  直覺告訴我,一定不是這樣。那些細枝末節裡,那些不合情理的答案,不。甚至我感覺到她的氣息,在某一個地方緩緩地散發到我的身邊。我房間的壁紙是淺綠色細碎的花朵浮雕,白色燈籠式的檯燈,這些都不是爸爸購置設計的,他的性格裡沒有這樣細緻的獨特。他的喜好也不會是這樣的選擇。閣樓上完備的洗照器具。我不是不能承受悲傷的孩子,10幾年來奶奶和爸爸之間對我的隱瞞都告訴我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和我一樣都熱愛攝影,喜歡透過鏡頭去觀望這個世界。而偶爾在眼前浮現的那個女子一定是她,那樣精緻的下巴,微笑抑或沉默都是讓人默默凝視的女子。她一定是有什麼原因離開了我們。或許和爸爸有什麼不能打開的心結,甚至是和奶奶的婆媳關係問題。

  那些電視劇裡千回百轉的劇情在我的腦海裡不斷重顯。

  我開始注意到閣樓裡留下了她許多的印記,一些洗好的黑白照片。白色厚軟的大朵花朵、微笑的孩子的臉、殘垣斷壁上詭異的黑色貓、清晨還在睡夢裡的爸爸。這是她愛的細微事物,我終於在這些影像中一點一點靠近她。只是,她從來沒有拍下自己,沒有。

  一個攝影師愛的是他所觀望到的世界,而不是鏡子裡的自己。自己總是一個過於匱乏的作品,不值得自己去推敲。

  這是她用鉛筆在牆壁上寫下的文字。她的想法,她的觀點,在歲月班駁的印記裡,刻畫在了這裡。我輕輕撫摸這些文字,如此親近的感覺,我淺淺地微笑。我是這樣喚你的:「錦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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